只见丁仲奉手中那把银亮匕首,此刻却是深陷于远方一棵足有六公尺高的大树顶端。而丁仲奉本人,则是静静躺倒在离大树十数公尺远的泥草之中。 至于萧百龙,左大腿这时是血流如注,左肩新添一道浅长红口,看来并无大碍。 “或许我早该这么做,血放了之后,脑袋顿时清醒不少,身子也轻盈多了。”萧百龙撕下长袍一角,迅速替大腿包扎边道。 丁仲奉微微仰起身子,感觉到这时胸口沉闷,只道自己一旦开口,甚至喘口大气,铁会呕出升余鲜血。 萧百龙见丁仲奉行动小心,不禁发笑道:“看来,本王多年前曾以巧诈赢你一回,可说不甚光彩,但时至今日,本王可是正正当当赢你了。丁老爷,承让了。”尽管萧百龙因腿伤导致步姿不甚利落,但走近现在的丁仲奉跟前,并给予至命一击这点仍是办的到的。 丁仲奉盘坐在地,勉力调整内息后,双眼直盯着逐渐靠近的萧百龙,忿忿道:“哼,当年你便是以千针球内的单枚毒针暗算老子。今日你同样是以千针球取胜,又何来正正当当之说?” 此话一出,萧百龙不禁大笑三声,道:“的确,比起我千针球的药力,你飞刀上的龟麻杀当真别扭的很。这应该不足麻倒一个正常人所需的药力吧?” 丁仲奉咬紧牙,冷然道:“或许吧,不过让一个正常人寸步难行是足够的。不过对你,我原来并不打算用这药和你决胜负。” 萧百龙随后沉默起来,恢复一如既往的肃穆道:“那还真是遗憾,因为你的愚蠢,今天就将葬送性命。”说着,他便加速望丁仲奉走去。 “萧百龙……你要杀我吗?”丁仲奉静静道,话声藏有一丝惊疑。 “既然只是龟麻杀,我就没必要讨解药了。然而若不杀你,就无法让我女儿死心。”萧百龙说话时,目光已透出狠绝杀意。 丁仲奉不禁苦笑两声,道:“哼哼,这倒是,你还是一样的心狠手辣啊。” 萧百龙没理会丁仲奉的嘲讽,只是默默举起双掌,未料此举牵动左肩伤势,使他微微一颤。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刚才那是什么招?” 丁仲奉沉静苍老的脸庞这回又泛起得意的笑容:“那是老子我的新招,名叫回天罡,银翼连。那是你当年使计破解我回天罡,七金连后研究出的招数。” “根本远不及七金连。”萧百龙不屑道。 “确实,不过在没飞刀的情况下打出,起码能让你无暇使出千针球。”丁仲奉怒瞪萧百龙道。 “你还真爱记仇。”萧百龙冷笑道,这回只缓缓抬起右掌。 “那是老子我生平最耻辱的一仗。”丁仲奉过于激动,说这话时不甚呕出一条血丝。 “恨就恨在你的弟子多数都认为你是被正面击倒吧。” 萧百龙说罢,不再等丁仲奉开口,右掌便已迅速探出,直取丁仲奉脑门。 咻嘶!碰隆! 只听破空之声响起,萧百龙右首边一棵长足五米的大树便应声倒下。而萧百龙的右掌则停在半途,掌心顿时冒出一道血痕。此举着实令萧丁二人大大一凛。 半晌,丁仲奉这才松下身子,淡淡笑道:“骇儿,你果真来了。既然能见到你,那么你的小师妹想来已平安无事。” 萧百龙闻言一惊,喃喃道:“骇儿?”他随即望左首边撇眼望去。 只见一名男子目光如萧百龙自己一样冷狠,却彷彿还能从中察觉几分人性。但见男子身披灰长披风,披风同和黑长乱发随风摇曳。乍看之下,犹如一名荒漠浪客死里逃生后脱胎换骨,重现于世一般。 “莫非……你就是名震天下的三抄剿,丁无骇?”萧百龙脱口而出后也不禁浑身紧绷起来,煞有其事的面向丁无骇。 但见丁无骇那对毫无情绪的双眼微瞇,望丁萧二人打量了几眼。 “仲叔叔,骇儿原本以为自那日送小师妹回府,我们叔姪缘分便已到了尽头,不会再有相见的一天。”丁无骇说着,望丁仲奉撇了眼:“还真是世事难料,看来你我之缘,我与丁家之缘,打从那日和小师妹相遇起,便又再次续上。今日若不是小师妹机警,在擅自出家前传了信息给我,想来仲叔叔的命,连我也救不上了。” 丁无骇说着,一个蹬步便高高跃起,轻轻落下。转瞬间,已来到丁萧二人跟前五步之内。 萧百龙见状,眉头微皱:“想不到除了丁仲奉之外,还有其他丁家弟子敢如此接近本王,想必是对自己的搏斗能力相当自信。” “除了丁仲奉?”丁无骇单眉上挑:“不,我并不是丁家传人。”丁仲奉冷冷道。 萧百龙这会泛起邪笑:“哦?这可有意思了。”萧百龙接着缓缓摆起架式,左掌朝内,右掌朝外:“我早想见识见识何谓三抄剿。” 丁无骇见萧百龙如此兴起,自己仍就不为所动,更是半句话也没答上,只是怔怔杵在原地。 萧百龙道他已有准备,这便二话不说,甚至顾不上肩伤热辣,左掌倏地凌厉劈出。 只见周遭地表卷起无数残枝败草,宛如掀起一阵沙暴。不过五步之内,丁无骇已然被罩在沙暴之中。 如此,转眼已过两秒,盘旋于半空的枝条野草也缓缓坠下。但见掌风逐渐消散,包笼于内的丁无骇竟在披衣之内纹丝不动,彷彿不受掌力半分影响。 丁无骇缓缓将头探出披衣包覆,见萧百龙那凝肃如雕的板脸上不禁浮出一丝惊疑,自也暗暗扬起嘴角。 “我曾听闻黑爵能将披风化作手脚盾剑使用,道上将这门奇功称做武衣。今日一见,你这如同铜墙铁壁的破布还真有武衣的样子。”萧百龙冷冷道。 “武衣吗?这名子不错,但这功夫真正的称呼叫做斗舞。他甚至算不算的上一门功夫我自己也不清楚。”丁无骇淡淡道。 萧百龙见丁无骇默默绕道,直往丁仲奉身旁走去,心下颇为不悦,这便横身一档,占住了去路。 丁无骇见去路被挡,遂冷冷望向萧百龙,但见萧百龙一双冷峻苍茫的锐眼此时不再慵懒,而是隐约燃起火苗。 二人相距不足一米,宛如两尊石雕般屹立、凝视。 一旁的丁仲奉深知,纵然两者皆静如玄冰,然而一场生死相搏已于两人炽烈的内在世界于焉展开。 数秒后,丁无骇移开了视线,随即右手自大腿间由下而上,飞快利落的袭向萧百龙腰间。萧百龙也迅速腾出右掌,右掌并夹带着沉风横越腰腹,直挡丁无骇。 但听铿当一声闷响,紧接而来的是一连串快如闪电的四手交斗,两者交缠秒余,最后在萧百龙的一招反掌架开丁无骇后暂息。 轰咚! 几近同一瞬间,相隔双方数公尺远的树上,镶上了一把没有握柄的短刀。 丁无骇眉头微皱,向后一纵远离萧百龙。他怔怔看着手上那柄只剩木制握柄的短刀,接着随手一扔,动做看似微愠。 丁无骇随即抬眼望向萧百龙,但见萧百龙的面容又令他一愣。 只见这时的萧百龙,脸上已全无寒意,取而代之的是雀跃、兴奋,以及喜悦。他的双目不仅不再慵懒,现下更是燃起熊熊烈火,好比幽远古林中燃起的大火,不但烧不尽,烧出的浓烟,甚至余烬也同样致命。 丁无骇察觉后,当下只觉一股寒意袭身。或许这是他狂放不羁的人生当中头一次尝到何谓立即后悔的感觉。 “魔人,疯子,武痴……”丁无骇喃喃念着,边战兢的凝望那对求敌若渴眼睛。他知道此刻的萧百龙已非萧百龙,而是一头批着人皮的野兽。 终于,第一个危险信号响起,那是萧百龙几近癫狂的狞笑。 丁无骇一见,当下忙吼:“仲叔快走!” 话一脱口,丁无骇便立即没入那如浪涛般狂卷的沉雄掌风之中。 * 简尹西虽然从不认为他能胜过眼前这名男子,但打他自艺成后,也从没想过有人能仅凭单手就制伏他。 他回想起方才十分中那段自以为双方不分伯仲的械斗,此时只觉是格外的懊恼,耻辱。 这时,焦大朗的长刀已在简尹西颈上厮磨,除了削下几根虬髯,也划下了数道细细红纹。 简尹西知道,他虽看似戏弄得玩弄着自己,可一旦自己想使计抽身,那么他自会毫无迟疑的在他颈上划下致命一击。 “你很聪明。”焦大朗微笑道:“一般人在这时就会趁机抽身,最后理所当然的死在自己的愚蠢之下。” “但你……”焦大朗又在简尹西颈上轻刮了两刀:“在经过刚才的愚蠢后竟然懂得悬崖勒马,可见你已经知道自己为何会处于这种窘态。哼哼,坦白说,我杀人无数,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比我早告诉对方,自己是怎么死的。” 简尹西轻笑两声:“意思是说,你通常在杀人后,还会提点尸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焦大朗不禁露出黄牙:“对!这是绝对必要的,这是一种对死者的尊重。就算他们直到死前都不明白,死后也听不到,但一场戏总得有完美的落幕。而落幕前,总得有个旁白揭穿整齣戏最大的谜底,最后,才能打上谢谢观赏的字幕。” 焦大朗随即敛起笑容:“可你,竟然抢走最精华的戏分,甚至在死亡这幕高潮前就擅自透露了谜底。啧啧,这不是一齣完美的戏剧该有的剧本。所以,我得考虑来个加长篇,但前提是,你得完美说出自己的死因,否则还是得由我在落幕前负责说明。”焦大朗又切下几根虬髯,好似切上瘾了一般。 简尹西见焦大朗一脸殷切,知道这回轮自己说话了。 但见他抿了抿唇,于是淡淡道:“我……的确是败在自己的愚蠢。起初,我以为自己能够胜出,所以使尽自己所有力气,想一举拿下。但到后来却久攻不下,我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耗尽了力气,最后才让自己被你轻易拿下。” 简尹西说完,却见焦大朗表情不甚满意。他随即垂下眼帘,沉吟数秒,后才补充道:“正确的说,一开始是你演了齣让我以为能胜过你的戏,是你使我入戏,我才着了道,被你耍了。”简尹西说着,竟不自觉咬起牙根,显然忿恨难平。 焦大朗闻言,这才微笑道:“很好,说的不错,特别是你后面补充的这段。好吧,看来我们得拟出一部新剧本了。”焦大朗说着,便将长刀移开颈子,原地退了几步。 “不过呢,这回得快,总觉得你的救兵就要来了。”焦大朗作势望向远方。 简尹西闻言,微微一笑:“那么这回,换你攻我守,如何?” 焦大朗随即搓了搓下巴:“哦?怎么个你攻我守法呢?” “你让我背负林子长,然后你来夺,时限就是等我救兵来为止。当然,你也可以超过时限,杀了我和其他人再带林子长走。”简尹西扬起白眉道。 焦大朗一听,不禁大笑数声,随后冷冷道:“你当我白痴吗?”他遂望简尹西打量几眼,见简尹西神情认真,不像玩笑。 “可以。”焦大朗随后又将话锋一转,静静道:“这样我就有两只手,我大可不必等到救兵便能杀死你再带这家伙走。”焦大朗边说边指着肩上林子长。 “不过呢,你真想以单手对抗我吗?不如就让你两只手吧。”焦大朗边说着,边走至离二人等距的一根竹下,将肩上林子长负下。 “这样如何?规则是我得将在场全数杀死,方能得到战力品,也就是这家伙。”焦大朗说着,又缓缓走回原地。 简尹西冷冷朝他打量去,不禁沉声道:“你到底为何要带他走?” 焦大朗轻哼一声笑道:“那你又为何要守着他呢?” 只见焦大朗这时从背后又抽出一把单刀,他又笑道:“看看,这家伙原本是使双刀的呀!啧啧……” 简尹西见状,知道第二回合即将开始,更了解这将会比方才险恶数万倍。想到此,他遂撕下右臂衣袖,露出精实手臂,并咽了咽口水,战兢的摆出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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