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朝陈埕大步跨过去,在他的身体上用力踢,踢着他的手臂,踢着他的大腿,踢着他的肋骨。接着他的身体翻转过来,鼻子里流出的血染红了他脸旁的一处雪地,他脸上也沾满了已经被染红的雪。 胖子一脚踩在陈埕的胸口上,陈埕用力咳嗽一声。嘴里像是吃到脸上的雪,吐出的液体也变红了。 上课铃响了,胖子的脚离开陈埕的胸口,驼着背,缓缓地走去了。 一些追上来看热闹的学生定定地立在周围,看着陈埕在雪地上缓缓蠕动,看着他咬牙忍受全身的疼痛,看着那满地的鲜红,几个男生的目光变得呆滞,几个女生的眼眶里竟溢出了一丝泪痕,就在几分钟之前还仍然是刺激与期待的眼神竟都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 他们的同伴已经胜利,怪物的尸体被血冲刷,可他们却笑不出来了。 时间越久,看得越清楚。他们的良心早已留下可耻的记忆,带着一笔还不清的血债,在光彩的世界里燃烬了。 围观的人都走了,喧闹的校园回到宁静,剩下属于他的一个人的世界。 他从雪地里坐起来,试着擦掉沾满衣袖的红色的雪,可那些东西已融化,再也擦不掉。 麻痹的泪腺变暖和,眼眶里的眼泪又涌出来。 他跪在雪地上,捧起冰冷的雪,覆盖在自己的脸上,用力地摩擦着,如刀般割过皮肤,可那温热的滔滔的泪水又将它们融化了。 他咬着嘴唇,忍住抽泣,可胸腔内泛滥的悲伤决堤了。 嘴唇被咬破了,血又流出来了,泪水终于还是止不住了,他趴在雪地上哭出声音了。 暗涌已经淹过膝盖 飞鸟开始哀鸣 无际的黑暗从高空慢慢降落下来 在地平线的尽头 一道白色的光仍然在闪烁着 可黑暗快要与大地融合 白色的光快要被它吞没 世界已经黯淡 眼前的路已经模糊 傍晚的松江城已经变得昏黄,空气是灰蒙蒙的昏黄,大地是白茫茫的昏黄。灰白的天已随着空气的颜色沉寂下来,白光渐渐消褪。 南苑里,每家每户的灯都一点一点地亮起来,是一些黄色的光和一些白色的光,它们躲在窗户后面,在不同的角落里聚集起来。 而此时南苑的上空交汇着许多种声音。有的是匆匆踏雪的脚步,有的是庭院大门被打开又被关上,还有的是从窗户里传出的一家人的谈笑。可是也有些庭院里,既没有灯光,也没有谈笑,这些年都如同现在一样寂静。 城市的灯火已经亮起来,驱散了魅影般的昏黄,无光的世界被点亮,天变成红色。 红光在无尽的黑暗下方染上了薄薄的一层,在空中铺展,向四周延伸。可是在远远的那处地方,红光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暗淡,最后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吞噬,不见了踪影。 还会持续多久,那照亮黑暗的光。 2009年11月16号星期一下午 “你要扫地还是拖地?”坐在最后排的班长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向前走到陈埕的座位旁。 看看周围,已经有四个女生和一个男生拿着扫帚在扫地,陈埕把脸转回来,对着他说:“我拖地吧!”然后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似乎正等着对方回应一个厌恶自己的眼神。 “哦!那你现在可以去打水了,等教室扫完就可以拖了!”说罢,朝教室后走去,站到摆放卫生工具的角落,拿起一把扫帚和一个水桶,然后走回到陈埕的座位旁。 陈埕正在拉书包的链拉,拉好后,把书包往抽屉里塞了塞,接着马上就看到班长把水桶放在自己的脚下。一霎那,即感到意外,也担心对方是不是又联合了教室里的几个学生故意整自己。他坐着一动不动,抬起头来看着他。 “做什么?去打水呀!”似乎是故意不冷不热地甩下一句,然后他就走到这一组的后面开始扫地了。 陈埕提着水桶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快跨出教室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有两个正在扫地的女生,眼睛一直是盯着自己的,不知道已经盯了多久,嘴里似乎也在发出某种声音,只不过很小。 陈埕把头转回来,走向楼道那边的水龙头。 陈埕把塑料桶放进水槽里对准第一个水龙头,他拧一下开关,水流不出来,接着又拧了几圈,还是没有水。他往左边走,一个一个试,只有最边上的第六个没被冻住,于是他走到第一个水龙头前,拿来水桶,把水量开到最大。 岳小晗提着水桶走下楼梯,从楼道口拐出来后看到正站在水龙头前接水的陈埕。 陈埕一边看着水桶里,一边看着周围,然后他的脸转向右边,也看到岳小晗。 两人的视线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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