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大叔这时瞇成直线的双眼一睁,话声严厉道:“说!月初时,那消失的两周,你上哪去了?” 王冯燕一听老板大叔话声竟如此严厉,内容更直指利害,不禁一个冷颤,低声道:“球团应该有说……是感冒生病……” “胡说!”老板大叔惊天一吼,吓的王冯燕又是一颤。 王冯燕向后望店内一看,见店内并无其他客人,当下松了口气。 “你放心,我是不会在客人面前发火的,对付畜牲除外。”老板大叔这时不知如何,背也不驼了,眼睛也不瞇了,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 只见老板大叔大步望门前走去,身法利落,一个翻手,便将门牌换成“休息”,门也上了大锁。 王冯燕看得奇了,却不知大叔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有静静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门窗全数紧闭后,大叔便沉道:“跟我来。”话声中气十足,比起先前不知厚了几倍。 王冯燕默默应了声,便随老板大叔上了二楼。 看来,这整栋除了咖啡听外,老板大叔也住在这里。这是一栋四楼的旧式透天厝,一楼被作为咖啡听经营使用,而二楼看来过去也曾属店内的一部分,室内尽堆着陈旧杂物,其余皆是空荡。或许是生意不如当年,二楼这许多桌椅,餐厨器物等仍堆积在角落,大叔或许还等着哪天生意再度兴隆时以备急需吧。 老板大叔此时已和王冯燕齐高,跟在后头的王冯燕只觉他的背影甚是魁梧,顿时备感压力。 大叔将一盏旧式白炽桌灯点亮,接着便在一堆杂物旁的旧沙发上坐下了。 王冯燕一见,自也在大叔对头沙发坐下。二人隔了一张小茶几,茶几上积满了灰尘,在微光照耀下,格外清晰。 没静多久,大叔首先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在你消失的两周,很多事情都变了,特别是你在意的那女孩,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可你确实令她难过了好一阵子。倘若这些都不是你想看见的,现在就对大叔我坦白,说你这两周到底上哪儿去了?”大叔厉色道,王冯燕从来都不知道平常和蔼可亲的大叔,竟然能变成这般道貌凛然的模样,直教他到现在都没能坦然面对大叔。 “大叔……你,或许我和你还不够熟吧,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王冯燕讪讪笑道,笑容甚是僵硬。 只见大叔双臂抱胸,凛然道:“我只有私底下才会以这种面目示人,这也是为了自保。对了……我想你不必对我感到害怕,或是不自在,因为呢,我和你的黑面大叔是至交好友,你尽管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无妨。” 王冯燕一听两眼圆睁,登时倒抽了一口气,没多久却又镇静如常。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正是自己人,难怪黑面大叔一开始的任务是要我监视彭总。主要还是怕我若有个万一,这旁边还有个老板大叔照应是吗,再者也好藉老板之眼好得知我的行踪和进度。”一想到此,王冯燕就不再有讶异神色,他自己很明白这正是黑面大叔的行事风格。 老板大叔见王冯燕反应,不禁嘴角轻扬:“我知道你受命于黑面,在替他做事,而那两周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可是,为什么回来的却只有你一个?” 王冯燕一听愣了半晌,想起姜万国也曾经问过类似的问题,可当时自己是真的不清楚黑面大叔到底在哪里,做什么。而自己实际上只需待上两个晚上,由于在拔刀关接受阿嘎的治疗及训练才拖了两个礼拜。那两个礼拜阿嘎只说球队方面会帮自己打理,至于黑面如何了,自己是完全没听到任何消息,更不知道原来黑面大叔自那晚后便失去了踪迹。 见大叔两只眼犀利的直望自己看来,压力顿时又大了许多,心里仍纳闷那个平易近人的大叔怎能完全换了一个人。 王冯燕心想既然是黑面大叔的至交,那也就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虽自认荒南的遭遇跟黑面的失事没多大干系,但说了总是替自己解套,当下便毫无隐瞒,将荒南遭遇的来龙去脉,一五一时的全和老板大叔说了,当然也包括在阿嘎底下养伤练投那段。 大叔听完后没什么其他反应,最后只是点了几个头,后仍是厉色道:“照你所说,那个姓吕的家仆该是黑面派来救你们的,这代表在这之前,黑面本人可能遇上了其他事,其他更重要的事,或者,黑面在那时已经遇难。” 王冯燕微微点头,这推想自己也是有过的,所以倒不意外。 大叔这时浑身一颤,抚掌大喝了一声:“对了,黄频扬!找黄频扬!那晚你和小妹妹也在,都在我的店里!” 王冯燕闻言便皱起眉,歪头沉吟起来,似乎有这么点印象。 “大叔是说……那天我和彩辰……最后见面那晚吗?莫非,那后来进来的醉翁,就是黄……那个金臂人?”王冯燕差点没跳起来。 店员大叔默默颔首:“黄频扬受邀参与黑面的高层聚会,同时也是你和黑面相约见面的那天晚上,这我是知道的。只是后来黑面就此下落不明,这说明在聚会后发生了什么事态,或许是为了寻找你和市长千金,最后在来的路上和外出的水门帮众发生冲突也不一定。但,以黑面的身手,凭水门帮的武力是奈何不了他的,除非是有计画的暗算,才可能寡不敌众。” 王冯燕微微点了几个头,没说上什么话,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老板大叔心知王冯燕此刻心上有牵挂,更没有其他心思去探究黑面下落,便笑道:“你知道在你失踪的头一个礼拜,彩辰可几乎是天天来我店里,说郭叔不让她进去看你,又说你手机都不接,一定是出事了。我起先以为一定是你这个小鬼头嫌人家女孩烦,才避而不见,到后来才发觉事情不大对劲。” 王冯燕闻言,心头一揪,眉头深锁。忽然脑中一闪,心中暗叫:“手机,手机!是了,那时跳下水要去救小晴,把全身几乎脱个精光,结果就……就是在那时,全都留在岸上……” 王冯燕暗骂自己愚蠢之余,不免又想起小晴。记得最后承诺一回市区就要去看人家的,虽说那不过是当时离别的安抚之言,自己当时也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脱口而出。因此,现在只要一想起,便对王恬晴有种说不出的歉疚。 王冯燕将心神回到倪彩辰身上,接着忙问:“大叔,我知道没接电话是我的不对,但……彩辰她最后怎么……”到此,王冯燕便说不下去。古云:“失去了,才后悔没有珍惜。”王冯燕自觉当初没有对倪彩辰有过什么特殊情感,直到现在失去了,心中的五味杂陈才化做一股气,真真时时的爆发,意识到原来倪彩辰对她而言其实是一种特别的存在,只恨当初自己没好好把握。 大叔见王冯燕一脸苦涩,便继续道:“记得后面几天,彩辰就没再来我店上了。我当初也有些纳闷,后来突然想起彩辰最后说的。她说:既然你不要我烦,我不再烦就是了。说完后就忿忿离去了,表情看来很是黯然。后来没几天,你就有了复出的消息,而彩辰也有了新消息,这是当天娱乐版的头条,我想你平常都没在看报纸电视的吧,放在桌上也不知道拿起来留意一下。”大叔说着,便指着茶几一角,一份积上些许尘埃的报纸。 王冯燕缓缓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疑,更有些害怕。 大叔鼻息一叹,便主动替他将报纸摊开。只见那是当天娱乐版头条,开头就是“偶像沉虹豪私会体育小主播”几个粉粉大大的字样打在报纸上缘,而正中央是一张一车二人的清晰照片。那车正是先前王冯燕自己看到的那辆,只见一个挺拔英俊的男子倚身靠在车门上,并绅士的伸出右手,迎接前方两步处的妙龄女子。女孩容貌被秀发档个正着,可看的出是刚下班的模样,当然,旁边自有照片补充说明女方面容是多么的姣好,气质多么的怡人。 王冯燕一见,顿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向后瘫倒在沙发上。 “你不仔细看看吗?” “不了……还有什么好看。” 大叔挑眉道:“有些地方可怪的很喔。一个大明星这样高调也没什么,重点在于女方,竟然也没避讳,就这般大落落的会面,一付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样子。” 王冯燕不屑的轻哼道:“和大明星约会,自然是得意不过,避讳干嘛呢,高兴都来不及了。” 大叔一听,不禁火气上涌,突然大臂一挥,一个巴掌正好印在王冯燕脸上。这巴掌来的突然,王冯燕更没准备,挨的是扎扎实实,他便顺势倒卧在沙发上。 “你消失的那两周,我天天为你们俩感到惋惜,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天天要一个女孩这样为你忐忑不安。那时我只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怕是真的出事了。谁想,最后你好端端的回来,而后一周我以为你俩在我店里斗嘴的画面就会回来了,但谁知道,你根本不珍惜,都一周了,人家也是个好女孩,私底下跟谁又干你屁事,等你呀!”大叔骂的是面红耳赤,两眼瞪得老大,见他身子直气的颤抖起来。 王冯燕别过头,下巴剧烈颤动,想解释自己是无辜的,想说自己手机掉在岸上了,但自己如何都开不了口,也知道辩解这些都于事无补。 不觉,就是两行清泪。 他从没对自己消失两周一事有太多想法,只道郭淑、球团那有人应付便不需担忧,全神专注于疗伤和练球就行。或许是因为球员的身分,以及黑面大叔下属的身分,从小到大,朋友向来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什么事,问过郭叔后便没再多问。且自己也没有母亲,从来没人疼爱自己,更没有人替自己焦急过。如此一来,他更没料到自己消失两周,竟会让一个女子这般为他担忧害怕。 王冯燕想到此,便哭得越发厉害,更是直哭喊出声。一来是因为心中对这莫名的惆怅感到不解和委屈,二来是因为惋叹,惋叹曾有个这么关心自己的红粉知己,但自己却不珍惜,现在失去了,便后悔万分,恼恨自己的心更如波澜般此起彼落,一涨高过一涨。 哭了一阵,不明不白的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梦里,王冯燕依稀见到了记者会结束,最后和倪彩辰四目交接的一幕。他当下只觉得委屈和不解,但现在在梦中仔细打量,感受,才觉得怎么当时的倪彩辰,神情中竟透出些许苦涩,至少,那绝对不是一张快乐的脸。 而后,他又想起大叔和他说的,倪彩辰彷彿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在和大明星约会。仔细一想,到底是炫耀自己麻雀变凤凰,还是想宣告自己正在和男人约会?甚至,是想气自己呢?让自己注意到呢? 这一晚,王冯燕实际上根本没睡。在哭累后虽然有小歇一会,但不一会又醒了,醒来只是想着这一切,仔细的想,用心的想,把这整个来龙去脉不知想了多少回。 次日,王冯燕没等阳光晒屁股便回了家。出店时,大叔已不在店内,却见门上黏了张告示,说是店家外出几周云云。王冯燕一见也无心探究,当下认了条归路便去了。 一大早,郭叔竟也不在家。原本打算就地正法,接受郭叔责罚的王冯燕,一见如此自己倒轻松,便一个人进了淋浴间好好冲了个凉。 经过一个晚上的思索,王冯燕决定等会就立刻去找倪彩辰,把实情一五一十的全告诉她,包括黑面的存在,自己的另一项身分等等。王冯燕当然知道把这些说出去会有什么风险,但此刻的他气血上涌,根本顾不了这许多,现在没有任何事比挽回倪彩辰还来的重要。 好在,冲了个凉,将身心冷却了大半。步出浴室后王冯燕便意识到今日是惩戒开始的第一天,等会就得去龙潭本部报到,接受心理辅导以及练球。再者,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倪彩辰的住处,何况今天也非假日,想她一定是去上班了,这该如何碰面,自己还得好好再思索一番。 清晨,太阳已完全升起,王冯燕如何都静不下心再睡,便早早抵达龙潭棒球场热身练球。 本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到球场练球的,未料一踏入红土球场,就见外野草皮上,有个身着运动衫的人影,不断来回做着冲刺热身。 王冯燕远远眺望,当下便认出那人身分。只见那人身着一件灰色运动衫,身形高瘦,形单影只的做着热身,看去有些落寞。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二军打滚时的好搭档,前晚与自己在球场上扭打的年轻前辈陈彦晨。 王冯燕这时感到有些难为情,他知道陈彦晨此时尚在气头上,更不知道是要上前化解心结,还是留在原地做自己的事。 回想起那晚,王冯燕只觉得一出牛棚便混身燥热,心头更是烦闷,闷到连全场的呼声,教练和前辈们的叮嘱都置若罔闻,心里只有快点处理掉眼前的麻烦事这一个念头而已。 这种状态对自己而言是前所未有,事后王冯燕自己也深切反省过,却依旧理不出头绪,找不到原因。而队友、教练们都以为自己因为压力过大,才会如此失态,起初自己也是那么觉得,可后来仍感到不对劲。只想道,要是因为压力太大,之前的一军首战应该早就爆发了吧。 王冯燕举棋不定,一会走上草皮,望外野而去,一会却又折回内野方向,如此来来回回也不下五六次了。 这时…… “冯燕!在那干嘛啊,一起作操啊!” 王冯燕一愣,听这话声竟是陈彦晨发出的,当下有些意外。 “啊……喔,喔!”王冯燕赶忙回过头,向陈彦晨回应道。 王冯燕低着头,小跑步来到外野,视线仍不敢直视陈彦晨。 二人静了会,后陈彦晨先开口道:“早餐吃了吗?” 王冯燕一听又是一愣,而这会他的视线已悄悄抬了上来,见陈彦晨神色如常,目光含笑,甚是亲切,就如当初初次见面一般。 “还没。”王冯燕低声道,语气仍有些谨慎。 陈彦晨遂笑了笑:“啐!我就知道,拿去吃吧,我刚好多带一份。”说着,便从衣带中掏出一份三明治。 王冯燕笑着接过了,但见这三明治不像外面卖的,包装的有些生涩。这时,王冯燕才恍然大悟,心里只是一昧暗骂自己扭捏的直像个娘们。 于是,两人像从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又回到过往那嬉闹不断的热络氛围。并且,二人也都很有默契的对前晚所发生的事一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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