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听到吗?小妹妹?女孩一听是刚才在淋浴间唱歌的人声,一个老伯伯的声音。虽然她早已等候纸角的回应多时,却没料到会有这种反应,一时不知所措,只敢死守在角落盯着那洞发愣。 声音停了一会,接着又继续道:小妹妹,不用害怕,近点来,伯伯跟你说话。 女孩听那声音已不像在淋浴间时的歌声让人感到不自在,反而还带着一种亲切感,象是在叫唤自己的孙儿一般。 女孩态度渐渐软化,慢慢爬向那中央洞口。只见床中央象是被某种钢管捅出一个掌心大小的洞,洞口还可感到气流流动,女孩小脸靠近,竟觉得凉快舒适。 老,伯伯……女孩对着洞口,勉为其难的轻轻吐了几个字。 哟!来了吗。女孩儿啊,不用害怕,伯伯刚刚只是太开心了,开心我上头终于又有小女孩作伴了。如果不舒服的话……嗯……伯伯跟你道歉。女孩听这老伯伯语调柔软和善,倒是将刚才对那唱歌者的既定印象通通抹除了。 没事,没事啦……伯伯不用放在心上,要比的话,我们班上男生才真的让人不舒服哩。 那老伯一听,象是释怀不少:哟厚!是吗,小妹妹在班上很受欢迎吧。 女孩耳朵微红,小声道:才没有勒…… 老伯见女孩反应可爱,心中相当喜欢,笑道:小妹妹,你说话的声音和语调让我想起我女儿,她在妳这年纪讲话也是这般害臊。 女孩一听,心中不服。她这回小声咕哝起来,象是想反驳,却又不敢大声,只好念在嘴边。 哈哈哈,还真像呀!连小脾气都像。欸,小妹妹,你姓什么叫什么,说来给伯伯听。 向来好冒险的女孩这回碰上陌生怪伯伯就变得极为不自在,并不能说她有心无胆,有些人就是不擅交际,更别说是住在自己下面的怪老伯了。 女孩吱吱呜呜,想说却又存有顾忌,便想就这么把话留在口中就算了。 哈!不方便说是自然的,可我真的对妳很有兴趣,你知道你住的房间已经多久没人进来了吗,这个自从我三十年前被关在这开始,到现在你是第二个。第一个是个哑巴,被吓哑的哑巴,三十年前我试着和她传纸条通信,可没聊几次她就转走了。这下你可知道自己有多特别了吧,哈哈哈! 女孩一听还真吓着了,她喃喃开口:所以,老伯伯你已经住在这地下三十年了!真吓人…… 可不是吗,都快憋死我了。探班的人一个月才来一次,我每一个月才能和人聊上一句,唉呀呀。 那,老伯伯你……是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底下啊? 这话一出,那老伯隐约嘿了一声,缓缓才道:想知道吗? 呃……嗯。 那就跟我做个交易吧,先说妳为什么被关进来,我再跟妳说我的。 女孩闻言,觉得这提议很是有趣,便笑道:好啊。 老伯见女孩忽然开朗起来,又嘿了一声:八成和妳这性格有关,没说错吧? 女孩这回又咕哝起来,不甘愿的轻轻嗯了一声。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妳快讲,我一定好好听着。老伯抚掌大笑,从发声管中还依稀可听那击掌声。 女孩将昨晚一连串的事件在脑中理了理,倒也没多忌讳,便兴奋的说了。她从地中海找上她偷听那鬼祟二人组的对话开始,再说到被挟持以及入了奇怪空别墅等,接着辗转来到院中后被莫名关进地下套房这一连串紧凑遭遇全说了。 女孩边说,老伯边应,有时女孩说的不清楚,老伯还会特别点出来细细了解,可说是听得非常认真。 然后,我就到这里来了。接下来就是伯伯闹我的部分,就不说了。女孩想起刚才,不禁又恼起来。 哈哈哈,别生气,别气嘛。也不想想伯伯已经多久没碰上女孩了,一般人都会这样吧。 女孩想想也有道理,比起市面上的色狼,这老伯也只有唱色歌时比较让人不悦,其他倒是都表现得中规中矩。 那伯伯,该说说你的了吧。 嘿,这么急着做甚么呢,好,也罢,也罢。我就说说吧,该从哪里开始呢?啧啧,我这说了恐怕小妹妹不信啊。老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语调说道,这是故意想挑起女孩的兴致。 真的有那么厉害吗,我才不信哩。 妳看!我就说吧,还没讲妳就不信了,那我还讲个鸟啊,哈哈哈哈! 女孩也咯咯咯的跟着笑了起来:真受不了……好啦,你讲吧,我不会怀疑的,反正现在这状况……已经很扯了。 嘿,不愧是年轻小娃子。那好,咳咳……嗯哼。这是三十年前嘛……该是1999年的事了,连千喜年都还没过呢。先说说我在当时是什么身分吧,我以前是台湾杀手集团联盟召集人,创台湾杀手联盟之祖,嗯,大概是这个地位。 女孩一听竟是杀手集团,先是浑身毛了一阵,后两眼不自觉发亮,显的兴致勃勃。 老伯接着道:当时有个有趣的事情,就是同时有两名雇主找上我,不过两个都用匿名,这也算是道上规矩。经小的们查过后发现,那两个家伙竟然是互相指定。嘿,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台湾已经很小了,杀手集团又通通加入联盟,出这事情也算见怪不怪。但是呢,干活总不能没钱拿吧,总得处理掉一个,这于是两位雇主就开始竞标了。先说说这两位是什么人物吧,一个象是小型企业家,一个是政务人员,不知什么原因,这彼此都想干掉对方,当然他们彼此是不知到有这回事的。接着,竞标开始了,没想到最后却是从政的开的高,当时联盟人人都怀疑他哪来那么多钱,嘿,我想这就是从政的妙处了吧。 女孩听着听着,便打了个哈欠。老伯一听那哈欠,呵呵一笑,也没不高兴,就只是继续讲下去:厉害的来了,既然从政的标赢,我便奉命去取那企业家的狗命。依当时我的级别,从来都是小的们执行杀手,而我则是负责幕后策划,这样干下去,几乎是无往不利。可谁知道呢,就那次,我的手下们竟然一个个失利,甚至被不明人士解决,更有的是惨死。当然,做为带头大哥,我不会那么容易罢手的,于是亲自上前线调查,重拟计画,可真没想到,这第二次仍是闹的全军覆没。 老伯你好像也没什么嘛。女孩听了有些失望。 啧,我就知道妳会这么讲,但这是有原因的,也是直到后来我才察觉,原来,我们之中有内鬼。 女孩闻言,精神顿时大振。 这内鬼精通易容变装之法,是我一个得意门生。前后两次都以同手法,神鬼不觉得处理掉其他兄弟,之后再来个还佛,就是生还回报的意思。我当时并不想怀疑他,但若不查明真像又愧对兄弟们,于是便和他出了我生平最后一次任务。记得那次任务,我得假扮成那名企业家去参加一个政府发起的议会,并在一路上以企业家身分处理掉他身周保镳,而我那手下便伺机而动,须得提前掳走那企业家,暗中解决,在会议结束后经过七十二小时才能让人发现企业家身亡的消息。 呜哇,好刺激喔!女孩忍不住嚷道。 可不是吗,干杀手就是这么有趣。可到后来,我还是选择相信那徒弟,才在最后栽了一地。唉……记得那时我成功进入了议会,可万万没想到那时议会中有个官员竟然知道我的真实身分,每每在议会中刁难我,而在最后,我竟然遭到莫须有的栽赃,以替身的身分被抓了起来。当然,被抓时我的确想过直接现出原形逃跑,可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在他们的计画之中,为的就是抓住我。原本以为一路上能有脱身良机,可一切都被我那弟子摸透算精,我就这样,以那企业家的装扮被打入了不知名的地牢,也就是这里。说来真可笑啊……我的一世英名,竟因为选择相信自己的徒儿,而闹到如此下场,呵呵呵……老伯不住苦笑,那笑声中,若有似无的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失望。 老伯伯……想不到竟然是这样。女孩听完,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静默。 唉……哈哈,罢了罢了。世俗的纷扰就是这样,我现在在下面虽然闷,可这些年我也挖了个老大的空间,能通到这园中很多有趣的地下室,可始终是挖不出这地牢。嘿嘿,不过我也认了,毕竟长江后浪嘛,能栽在徒弟手上,也不算什么坏事,只是……我那女儿,孤苦无依,却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我那徒弟是怎么对她的,唉…… 听了老伯尽诉心中苦涩,女孩也不由得起了怜悯心:老伯伯,你也不用太伤心,不如这样吧,你告诉我妳女儿叫什么名子,住哪里,等我哪天出去了,就去找她,告诉她你老人家一切安好,然后再回来告诉你,你看怎么样? 老伯伯一听,心中感动,不禁哽咽:这……小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吗?真的! 嗯!我一定! 二人之后便静了许久,那老伯也没再说上一句话。女孩虽觉奇怪,却也没再去叫唤老伯,不知不觉中,她便沉沉睡去了。 * 喂,喂!小妹妹?你还在吗? 女孩闻声一惊,懒懒的起身,搓了搓双眼,沉沉哑哑的应道:老伯伯,怎么了? 你那边有钟吗?现在几点了。 女孩望墙壁看去,哑道:……已经,已经过中午了耶…… 是吗,你怎么睡到现在?妳看看房中有吃的没有。 女孩四周探了探,却见门底下不知何时摆了一个托盘,盘上有面包牛奶,和一碗水煮面,象是早午餐都在的样子。 有欸,伯伯肚子饿吗? 不……我吃过了。只是刚才,有件很让人在意的事,妳看看菜色有点什么吧。 女孩应声去了。她下了床,将托盘端回床上,依依端详:就是一杯牛奶,一个面包,一碗水煮面。 是吗,是一样的啊……妳把面包丢下来给伯伯瞧瞧。 女孩一听鼓起面颊,喃喃道:果然是肚子饿了嘛!她依言将面包丢入管中。 良久,老伯才又开口:……我真的被人下毒了。 这话一脱口,女孩才真正清醒过来:什,什么?怎么下毒了? 面包的气味虽然一样,但浸湿后我的面包冒出黑点,依我经验,这是一般道上俗用的毒,古时人称软骨散,现在人称龟麻杀。 蛤?龟麻杀?中了会怎么样? 除了全身痠麻无力外,这药还能让人意识游离,是刺杀良药。恐怕,有人里应外合,想在今日取我性命。 女孩一听,当下脸色骤变,急嚷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嘿,办法是有一个,就是趁来杀我的人来之前,先把我拖上去。 女孩闻言又是一惊:什么?拖上去!怎么拖? 浴室……在浴室我有凿一个坑,刚好能通过一个人。可重点在妳……得先把石砖移开才行,然后得扔条绳索。这必须快,我快没力气了。老伯说着,只听他话声越趋微弱,证明他所说真的不假。 女孩一听之下仍是不可置信,想到要把老伯伯拉上来这等荒谬的事可行吗?再者来杀老伯伯的人又是谁?突然之间发生这等急事直掏空了女孩的心神,连慌忙无措的能力都没有了。 还愣着干嘛?老伯几近吼音的嚷道,这一嚷成功打破了女孩的无神状态。 女孩听那叫嚷,着实一吓,想来老伯伯还没这样嚷过,显然事态确实是十万火急。 女孩恢复了慌乱的能力,先是模不着头绪的冲进淋浴间研究地板石砖,那里按按,这里敲敲,石砖仍是不为所动。 女孩接着又冲回床上,对着洞口急喊:伯伯!那石砖真的移的开吗?到底怎么移啊,快教教我。 只听老伯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平和:小妹妹……别慌,别慌。刚才是伯伯自己急了,还有时间,我这就教妳,听仔细囉…… 女孩听老伯语调恢复如常,虽气力稍虚,可也让她心头不安平了大半。她用力嗯了一声道:好,伯伯你快说,我一定办到! 嘿,好乖。仔细听好,妳那浴室石头地板下面已经被我掏空了,只靠几根钢筋和上头的石砖撑着。移开石砖没什么难,我料浴室里头应该存有清洗马桶的盐酸,你把存有的盐酸混着一点儿水,望石砖缝隙淋下,接着拿马桶后头的垃圾夹敲打边缘,再望缝里头插,试着把砖头扳起来。 女孩将老伯所说一一劳记在心,不住在心上默念。 好的……伯伯你等我。女孩留下话后又飞快望浴室而去。进了浴室,只见盥洗盆上方安了一个木柜,她连忙将柜子打开,却只见一些存放的毛巾和肥皂。 女孩有些急了,忙将柜中事物全翻了出来。 忽听啪的一声,落地声显然和肥皂毛巾有别,女孩赶忙回头,心中大喜。只见是一小塑胶瓶,里头装有些许透明液体,正是盐酸。 女孩迅速拾起,依言掺了些水放入原本盛装水煮面的瓷碗中,小心翼翼的对准一块她直觉最脆弱的石砖,望它缝隙淋下。 接着,她果然在马桶后头找到一长形铁夹,她用那垃圾夹不断在石砖周边拍打,不时去摇动。 只听喀喀几声,象是砖与砖的磨擦声,石砖果然能动了。女孩吐了口气,奋力将铁夹插入缝中,接着向后一扳。 咖!石砖一角扎扎实实的生生剥离。女孩心下大喜,更加使劲去扳,没多时,石砖果然硬生生被她扳了开。 只见她一扳开那石砖,洞口周边石砖彷彿也坐不住,跟着松动。女孩一见,一不做二不休,通通将它扳了。 没多久,淋浴间登时冒出一个成人可过的坑。女孩望坑下一探,只见几条钢筋罗列在下,透过钢筋空隙可见底下确有一黑漆房间。 灯光耀下,替底下一片漆黑插了根光柱。如同拨云见日一般,只见钢筋底下微光照耀,一名身形瘦弱脏兮的年迈老者探出了头。 “啊!”女孩没料到老伯伯是这么一副惨样,不自觉倒抽了一口气。只见那老者面容暗淡憔悴,皱纹如同石壁凿痕一般深邃繁密,唯独一双眼睛通透明亮,如同两颗夜明珠相辉相应。 只见老伯笑道:“终于见面啦!小妹妹。”听这声音和蔼熟悉,当即破了女孩那一丝的犹疑。 女孩忙道:“老伯伯,我们接着呢?” “妳浴室应该有很多长毛巾吧,扔个一条下来,凭我现在的重量很容易拉的。” 女孩应了,随即去厕所将那一地的毛巾都捡了来。她挑了条最长的扔下,老伯见毛巾垂下,兴奋的喝了一声,轻轻一跃抓住了。 女孩见老伯抓上,顿时感到手头吃重,不过还是稳稳挺住了重量。她咬紧牙根,慢慢一吋一吋的向后拉,如同拔河一般。 不多时,眼看老伯身躯已近钢筋,二人心头渐宽。这时,忽听地下传来一阵窸窣,象是人声攒动,却不知从何而来。 当然女孩也感觉到了,突然间心一慌,手头微松,老伯顿时下陷了数吋。 “啊!伯伯……”意识到可能惊动杀手,女孩这回连叫都不敢大声。 “别慌,慢慢来就可以了,他们摸进来也得好一阵子,要破我布下的石阵,不是那么容易。” 女孩一时听不懂什么石阵,也没问下去,只是继续奋力拉拔。 老伯这回再度接近钢筋,可女孩见他身形虽瘦,骨架却阔,怕是很难通过钢筋缝隙。 就在女孩心忧时,但见老伯忽然一个吐纳,随即一跃,身如电光,向上冲来。喀当一声,老伯胸部以上已出了洞口。 “帮……帮忙呀……”老伯面容全揪成一块,苦嚷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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