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媚瑶那滴透着莹光的泪珠轻轻落下时,程雪映那道挟着狠势的掌劲也急急止住了,便止在林媚瑶额上只寸许处… 程雪映直视着眼前那静静跪着的林媚瑶,望及她那双正闪着点点泪光的美目,那眼神看上去好似楚楚可怜,却又彷若无比坚定,竟象是在诉说着心甘情愿死于自己掌下的强烈意念。 霎时间,过往与林媚瑶相处的种种情景,此刻皆如电闪般地疾驰过程雪映脑海当中… 程雪映回想起了,在那香山紫林里,他与林媚瑶同游美景,在那连日行路中,他与林媚瑶共乘一骑,在那荒野破庙栖身时,林媚瑶依他而眠,于他肩旁留下了淡淡发香,在那静巷古宅求医时,林媚瑶与他拥睡,于他怀里遗下了暖暖余温 往事历历、如昨在幕,更让程雪映不自禁地回想起,林媚瑶每次见着自己时,那如同春花开绽般地美丽笑靥… 当下程雪映眉头一紧,眼神中现出了迟疑,掌指微微颤动,似是正强自停住掌势,静默犹豫了许久,终把掌面一偏,从林媚瑶耳旁斜斜掠过,当场削下了她一片乌黑秀发。 程雪映依旧一语未发,却将身子转过,双拳紧紧握起,似是正在极力平复心情、勉力消弭杀意。 林媚瑶始终目望着程雪映身影,原先哀戚的脸容渐渐回复了平和,即使刚在鬼门关前转过一回,她却没有太多惊恐,反倒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欣慰,只因程雪映终究是没有下手取她性命,林媚瑶心里明白,程雪映还是在乎她的。 一想及此处,林媚瑶心底泛起丝丝甜意,竟有如获得了生存下去的勇气一般,于是她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直直挺起了原先颓然的上身,静静等待着程雪映回过身来予以发落。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好些时候,但闻程雪映一声轻叹后,身子终于转了回来,目色中再无原先的阴狠,反倒隐隐透着柔和,他缓缓步上前去,双手一伸,将林媚瑶一把拉了起来。 程雪映如此亲和举止,实让林媚瑶又惊又喜,于是语含期待地轻声问道:“教主…不杀我了么?” 程雪映又是静静凝望了林媚瑶几时,才微微摇了下头,轻缓缓地和言说道:“我若杀了妳…谁来做我的妹子?谁又来当我的护法…?” 林媚瑶闻言,内心更是惊喜交加,近乎忘情地喊道:“你…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妹子!?你还愿意相信我…让我做上护法之位…?” 程雪映直直点了下头,语带笃定道:“我若不愿信妳,适才那一掌便会直接取妳性命!既然决定留下妳的命来,我当会对妳全心信任!只要从此妳确如所言地一心追随、不叛不弃,我便会对妳倚重托任!只要今后妳出乎真诚地亲我如妹、视我同兄,我便永远永远是妳的好大哥!” 林媚瑶闻言已是感动得不能自己,当下体躯不住发颤,声调有些激昂地喊道:“大哥!”,说罢双膝一屈、身子一落,当场又是跪了下去,但见两行泪水正自她眼角不住涌出,再沿着面颊滚滚滑下,然此刻在她那秀眉间、唇角边所隐现者,却尽是无以言喻的笑意与欣喜! 但见程雪映上身下倾,两手一伸,再度将林媚瑶身子给拉了起来,跟着微微一笑说道:“哪有妹子动不动就和大哥下跪的?以后私下同我见面,妳可不用与我分起尊卑,咱们便同之前一样,象是家人般地相处好么?” 林媚瑶见程雪映终于露了微笑,不由更是感觉喜悦,原来一颗揪紧的心总算真正放开,一阵感动激越之下,又是两串泪珠落下,语带哽咽道:“好!媚儿听大哥的!以后不跪了!再也不跪了!” 程雪映直望着林媚瑶脸容一阵,见她双颊上满是残存的泪痕,只觉心底生出一种莫名不忍,当下右手一伸,指背在林媚瑶面上泪迹轻轻抚着,温言说道:“嗯…今时是我吓着妳了,这才让妳又跪又哭的,瞧妳把脸都哭花了…我答应妳,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媚儿还是微笑时的样子美丽…” 林媚瑶闻言,心头一起羞喜,微微倾下了脸面,轻柔地说道:“是媚儿不中用…如此容易便流了眼泪…让大哥见笑了。媚儿也答应大哥,今后会敦促自己更为刚强坚忍,凡事三思后行、不再冲动鲁莽,全心称职地做好护法之位!” 程雪映认同地点了点头,微笑说道:“我知道妳能力智识都是足够,不过就是性子冲了点,若能针对此点改进,相信日后接掌护法之位,表现绝不会让我失望!好了…今时我几度严厉批责,也够妳好受的,现下妳便回居所好好梳洗脸容,同时让心情平复一下。此后一月时日,妳可得做足准备,迎接即将授下之护法大位!” 林媚瑶闻言,忙伸手连连拭去泪水,破涕为笑道:“媚儿知道自己哭得丑了…这就回去好好整理一番,免得大哥瞧着久了,难免怀疑起这样一个花脸妹子…究竟堪不堪当大任呢!” 于是林媚瑶躬身作揖,行了拜别之礼后,便即转身踏足离去,有别于初入厅堂时之紧张沉重,此刻她的心情已是全然转换,化作了十足的快慰欣悦。当下林媚瑶脸容上含带着深深笑意,足下步伐有些轻飘飘的,不一会儿,身形出了堂外,消失于程雪映和齐默然二人面前。 程雪映一路目望着林媚瑶离去身影,原先脸容上还残挂着方才与她对话时的温颜笑面,直至林媚瑶终于步出厅堂的那一时刻,他的笑容忽地收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沉静的脸面,同时间双目隐隐透出两道犀利的光芒,似是正在思索盘算着什么… 原本齐护法始终坐于远处,静静观望着眼前一切变化,由头至尾未发一语,直至此刻林媚瑶已然离去,他才开始有了动作,缓缓站起身来,步行至程雪映前方,双手一拱,语带请示道:“教主…您不打算杀她了么…?” 程雪映摇头道:“不了…杀了林媚瑶固然可逞一时之威,却对巩固我教主之位没有丝毫助益,到时她遗下之缺,我终究还是要找人补上,可到底谁堪托付,我实在没有把握。不如留她命在,按照最初打算让她坐上护法之位,再由其举荐合适人选继任辰神众统领一职,想她身处辰神众中多年,对于何人足当重任,自应比我了解更多!” 齐护法闻言,脸容上一现迟疑,又再续问道:“可教主…本来打算予她一死…为何…现在会愿意相信她呢?请教主原谅属下如此多问,实是以往教主说过要杀之人,从来无一幸免,为何独对林媚瑶这位严莫求刻意引入卧底之人,反倒显得特别宽容?甚至不惜予以重任?” 程雪映沉吟了片刻,启口缓缓说道:“方才我那一掌,可以说是欲取林媚瑶性命,也可以说是对她的一项测试!当下只要她有任何一点反抗或闪躲意图,我便会将她一掌毙命!但她没有…一点点也没有…,她不抵抗不逃躲…甚至连求饶都没有…!一个人平素时候再怎么会装模作样,面对这种生命交关时刻,也定不能再将本心掩藏下去!我感觉得出…林媚瑶是真心想要归服于我,所以…我才愿意给她活命机会!” 其实程雪映此言说得不错,适才林媚瑶确实没有半分抵抗或逃躲意图,甚至连哀求告饶的举止都没有,只是…他忽略了一处:林媚瑶之所以如此甘愿受他一掌,不单是因其心有归服念头,更因其心拥情丝万缕,只觉若是从此无法获得程雪映相信谅解,便让他当下一掌劈死也好,总强过相思成空、自此生不得趣… 可惜程雪映城府虽深,对于此等儿女心思,却是始终不明其理。程雪映不明白…为何林媚瑶遇死不抗,却只伤心落下眼泪?程雪映更不明白…为何一滴眼泪,竟足止下自己那一道疾劲狠厉的掌势? 齐护法听了程雪映一番解释,点头说道:“属下知晓教主意思。不过…林媚瑶终究是那严莫求一手引进神天教中,教主对她如此看重,难道不怕她日后暗有异心?” 但望程雪映双目一闪异光,语调平缓地说道:“正因林媚瑶是那严狗贼处心培植多年的好手,我才更要将她拉拢过来!如此敌才我用、敌消我长,势力增减之处,直可达二倍之强!至于…林媚瑶日后会否暗怀异心…,在我正式任命她成为护法之前,我会有法子…让她证明自己的忠心!一旦她达成条件,便可证明她对我确是真心追随,哪怕日后她再想翻悔,我敢说…她也绝对无法回头!” 语毕,程雪映唇角隐现起了一抹自信微笑,似乎心有十成把握:接下来一切发展变化,都绝对逃不出他的算计,这林媚瑶…今后是归顺自己定了! 齐默然看望着程雪映那充满信心的模样,虽然尚不了解他心里是作何盘算,但不知怎地,就是打从心底生出一种信赖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齐默然再也了解不过:眼前这位少年老成的教主,是个手段多么厉害的人物… 这一晚,云厚雾浓,月暗星隐,此时已近深夜,神天教众大多就睡,惟有负责巡守之辰神部众于教里内外来回视察,以保神教之安全无虞。 这时,一个婀娜的倩影悄悄行至神教大门处,守门之人立有所觉,机警地回头一望,但见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子孤立于前,正是辰众统领林媚瑶。 “统领!” 数位守门者一见林媚瑶现身,当即躬身行礼,恭敬呼出统领之称。 林媚瑶一贯平淡面容,缓缓说道:“众兄弟辛苦了!今晚夜色深沉,我到教外附近走走看看,以免有不轨份子趁暗潜入!” 几位下属闻言,同时拱手齐声道:“有劳统领了!还请统领自身也多小心!” 林媚瑶点头微一示意,便即举步前行,未久,形影已是隐没于夜雾当中。 若是寻常教众在此深夜时分外出,守门之人当不会如此轻易放行,至少也要经过一番盘问探查,以详究其人之目的才成,若是理由不正不当、或是不足为信,即可当场拦阻,不允此人外出。此举乃为确保教中没有内鬼心怀叛变念头,趁夜引得外敌入侵生乱。然林媚瑶身为辰众统领,于教里内外巡守本是职责所在,她要趁夜外出,自是没有遭逢阻扰理由。 林媚瑶一路疾行,终至离教十数里外一处小林中,林媚瑶停足于一处长须大树前,对着树后轻声说道:“师伯…让您久等了…” 但闻树后一阵人声响起:“媚儿…师伯交办妳的事…妳都办得如何…?” 那发话之人虽未从树后现身,然声音沉厚、腔调有威,林媚瑶已知此人确是其师伯——神天教副教主严莫求无疑! 严莫求此人心思诡诈,十年前即指引自己世姪女加入神天教中,表面上与她毫不相熟、鲜少来往,实则暗地里与其始终保持联系,以利自己日后逐步渗透辰神众中。 严莫求贵为神天教副教主,不论欲为何事,本都应该畅行无阻,然昔有无天、今有程雪映,无时无刻不紧派星神部众多方盯梢,叫他不论身至何处,总感缚手缚脚,无法任意而为。于是严莫求日常与林媚瑶联络,多是挑选夜深月暗,星神众监视不易时,趁隙避过星神众眼目而离开居所,前往教外小林与林媚瑶会面相谈。 虽然夜晚时分神教里外处处皆是辰神部众往来巡守,不过林媚瑶既为统领,对于众下属之人员分配以及任务时程,自是再明白不过,于是严莫求每得林媚瑶情报,总能顺利于两班人员交替之时取得机会暗出教外,行至小林中等待林媚瑶稍晚前来。此暗中联系之法虽然设想细密,多年来从未败露,但也由于其中步骤繁琐,加上严莫求行事向来小心,是以两人之间的联系虽然一直持续,次数却不甚频繁,一般三五个月才行会面一次,而由严莫求探问林媚瑶过去数月进展。 但闻林媚瑶轻缓回道:“一切都按照师伯吩咐进行,过去五月中媚儿与那程雪映时有往来,如今已深得他亲近信任、甚至还有赋予重任打算!前日媚儿得获召见前往了天地居与其会面,所谈者便是一个月后陶护法退日将届,而谁人继任问题。从那程雪映言谈语气看来,他对媚儿确实极为赏识,有意提拔媚儿更上一层,看来这新任左护法一位,已可说是媚儿囊中之物!” 严莫求听言大是满意,声调微微扬起地说道:“好!妳做得很好!做得太好了!这程雪映虽然喜欢故弄玄虚,可也只能玩玩掩面藏身的低等把戏罢了,实际其思维行事确是易猜得很!从他提拔夏紫嫣那女娃儿升任星神众统领一事便可看出,他在用人任事上怀有不少顾忌,愈是重要的位子,他愈不敢让自己并不熟悉之人坐去,以免误用到对他隐怀异心之人!我便是看准程雪映这一点,才要妳尽量找机会与他接近,只要妳能与其相熟、得其信任,哪怕妳年纪犹轻、论起教中资历也只能算是中等,依旧可以拥有最大上位机会!程雪映阿程雪映,你的行事手段实在是太好掌握了!” 林媚瑶微笑一扬,接口说道:“我说阿…不是那程雪映行事简单,而是师伯手段太过厉害!谁能料到十年前一个为了避躲仇家而只身入教的女孩儿,竟是师伯暗中布下的内线?谁又能料到表面上毫无交情的神教副教主与辰众统领,其实不单相识已达二十余年,所习武功更是出自同门!师伯这般精心计画久时,处处不着痕迹,要想窥破明察,又岂是轻易之事?” 严莫求心头得意,忍不住大笑说道:“不错!我计画了这么多年,所等者便是这一刻!本来星辰二众统领皆已听服于我,只待神天令上我将无天那碍事家伙除去,立时便可荣登神教教主大位,而且绝对无人敢反!哪知程雪映那家伙半途杀出,乱了我一干好事!不过无妨,我严莫求行事从来不会只算一步、也从来不会只看一时!那程雪映乱得了我小处,却绝无法乱得了我整个大局!这十年来,我内布探底,外连援盟,一旦时机成熟,内外交攻,定要让那程雪映防不及防、挡不能挡,狠狠地从还没坐热的教主位子上重重摔下!” 林媚瑶微笑道:“师伯神机妙算、英明天纵,那程雪映岂有半分能及?这神教教主大位,本就该属师伯所有,借给了他这五月时日,如今也该是时候讨回!姪女才智武功虽皆远逊师伯,也必穷尽一己薄力,相助师伯登临教主宝位!” 严莫求心感快慰非常,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媚儿虽为女子,表现却从不让须眉,如今更将坐拥护法要位,真不枉我十年栽培!师伯承诺,只要我能顺利除掉程雪映那碍眼家伙,得回该我所属之教主一位,到时别说是护法之衔,便是副教主如此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重要位置,我也绝不吝惜,必将亲自授下予妳!” 林媚瑶听言,语带欣喜道:“媚儿多谢师伯提拔!” 此时林媚瑶语气一缓,又道:“媚儿有一计谋,能让师伯策反之计进行更为顺利。此计虽可藉便护法之权以行,却仍须师伯配合,才得以大成。” 严莫求闻言心中一动,口中喔了一声,语含期待道:“什么计谋?媚儿直说无妨!” 于是林媚瑶一清喉咙,悠悠道来:“程雪映那家伙知晓自己教主之位得来侥幸,实际其教中基础却是薄弱得很,为求地位巩固,不得不力图发展一己势力。要想壮大人马,终究不过二法,一者求于内、一者求于外。由内培植者,费心耗时,且成果未必美好如想。自外招揽者,现成可用,且已事先经过挑选,实力绝不至弱到哪去。师伯觉得…程雪映会选择何法?” 严莫求微一沉吟,缓缓说道:“妳的意思是…程雪映那家伙…已有自外招揽好手加入以为己用…之打算?” 林媚瑶语音清亮地说道:“不错!程雪映确实已有如此打算!由于培植人手耗时过长,恐不及巩固他那始终危倾的大位,所以程雪映便将目标转向了教外,希望能在短时内招得几批好手入教归顺,以厚实其可称单薄的教中势力!” 此时林媚瑶语气一顿,又再续道:“不过…程雪映自知根基不稳,非有必要不会轻易离教,于是这招揽好手一事,当会落重在护法头上。可齐护法权重职要,向来为程雪映处理教务不可或缺之辅佐,若任他出教久时四觅好手,似乎也不大适当。所以…” 严莫求语带理解地接口道:“所以…这招引教外高手加入一事,便落到了未来之左护法…也就是媚儿妳的肩上了!?” 林媚瑶笑道:“确是如此不错!当日程雪映与我会面,便已亲口提及此事,而且因为他对师伯势力深怀忧惧,急盼能早日获得强援,对于责成媚儿前往教外收罗人才一事,似乎没想等足一个月后媚儿正式坐上护法之位,而是希望媚儿现下便能开始进行!” 严莫求又问道:“所以方才妳所提及…需要师伯我配合的地方是?” 林媚瑶语带信心地微笑说道:“媚儿有个一石二鸟的计画!媚儿知道师伯几年来积极发展教外势力,暗中联络上不少江湖中的能人高士,虽然其中一部份已在前教主无天查悉后派遣星神部众予以杀害,然其余所存者为数仍然不少,总和实力亦是惊人!媚儿想…不妨请师伯提供这些好手名单给媚儿,由媚儿出面延揽他们入教、再引荐给程雪映予以重用,如此不单媚儿执办任务卓然有成、必将更得教主信任赏识,师伯更可藉由这群好手入教以为潜底,进一步渗透那程雪映教中势力!待到程雪映有所惊觉,已是四面楚歌、周身皆敌,只得落入万劫不复、永远无从翻身下场!” 林媚瑶这段言词声扬语亮,到了最后更是陈词激昂、铿然有力,说得严莫求是大为心动跃然,不由对此计画生出了浓浓兴趣与期待,于是当场手抚下颔、细细思量了起来。 严莫求凝神静默了几时,终将下巴一抬、粗眉一挑,语带喜悦道:“媚儿此计妙甚!与其由我等待时机联合外援来攻,不如诱使程雪映那家伙自己招引敌人入伙!当他以为自己根基正逐渐厚植时,实际却是深陷入了危境而不自知!当他以为自己地位终得稳固而安眠入梦时,岂知一朝醒来,竟已遭逢周身敌人团团包围!而且这些敌人,全部是他自己招引来的!再也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下场、再也没有比这更悲惨的处境、再也没有比这更精彩的戏码、再也没有比这更令我痛快淋首的夺位方法!哈~哈~哈~哈~” 严莫求话到后头,已是欣喜不能自胜,最终更是忍不住连连狂笑起来,竟有如眼前自己已经联合众人之力叛变成功一般,更彷彿此时自己正将程雪映重重踩踏脚底、一步一步地登临上教主高位一样! 林媚瑶听闻严莫求如此开怀,亦是跟着连连陪笑起来,虽然她的笑声比之严莫求那副粗厚的嗓子自是娇嫩许多,可其中音锐尾长、声细调寒,叫人听在耳中,竟是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可畏… 夜浓星稀、雾重风轻,当时当刻,神天教外十余里之地,一座幽僻小林间、一棵长须大树下,有两处模糊的人影、有两阵嘹亮的笑声,有一场尔虞我诈的阴谋、有一重不知猎物谁属的陷阱… 一个月后,神天教宣武场中众人群集,上至堂堂教主、下至区区小员全数到齐,程雪映命人席设千余、酒开万罈,行的是开教护法陶仲卿六十大寿暨荣退之礼。 神天教人行事浪荡,从不理会繁文缛节,于是一场贺寿大会、荣退大礼,没有张灯结彩、没有红筵金绣、没有衣着光鲜的宾客、亦没有品饰华贵的主角,有的只是千余教众齐聚一堂,轮番上前向陶护法躬身敬酒,再由陶护法一一回敬,跟着众人连连豪饮、醉话当年,言笑有风、吐气知醺,竟也是热热闹闹、喜气横溢,引得主人翁陶仲卿好不开心,一路坐于广场前主位尽是眉开眼笑不停。 行礼当中,程雪映更是举步登台,当着众人之面将陶仲卿一生显赫事迹,亲自朗声宣扬,说道陶护法过往曾凭一柄虎首白纹长三尺之白虎杖施展至精妙绝伦,扬威于中原武林西面之雍、司、并三州数十载,向为江湖中人敬畏交加不已,称之以西州之虎。 但闻程雪映洋洋洒洒地将陶护法一生伟业陈述而下,言至最末,更将右手一扬,以着宏亮高扬的声调宣布道:自今日起,将授予陶仲卿神天虎将封号,此后陶仲卿教中地位不但不因除下护法一职而稍有低减,甚而更凌驾护法之上,日后教众得遇其面当怀恭敬如昔,不可有半分冒犯,否则他这教主绝不轻饶! 陶仲卿以六十高龄,得获此虎将封号,虽终不过虚名而已,却也不禁心头大悦,当下右手连连抚着颔下青须,一对白眉笑弯弯地,显是快慰非常,再闻教主对己退位之后仍然如此礼遇尊崇,心头更是感念不已,一面不觉地微微点头,一面双唇已扬起了大大弧角。 酒酣耳热之际,程雪映又再度登台宣布,陶仲卿退位之后,护法一职将由原辰众统领林媚瑶补上,至于空遗之缺则由林媚瑶举荐之员——碧火穿心枪傅乘麟接任。 傅乘麟现年三十又六,为一高壮男子、样貌粗豪,加入神天教辰神众已有十二寒暑,凭藉一把银漆红缨枪扬威江湖年逾十五,枪闪如星、缨动若火,所遇对手每每只及见银光一道、红芒一线,便已遭此无匹神枪穿心贯透、当胸毙命,鲜血都不多溅一滴,人谓之碧火穿心枪,称枪亦称人、赞枪更赞人。 傅乘麟使枪虽妙极,拳脚却只能算上一般,故其整体功夫在神天教中并不能排上第一等,如林媚瑶之武功便强他一筹,当初才能击败他而获得前任统领看中提拔,即便是星神众统领夏紫嫣身手也未必在其之下。 林媚瑶今时之所以举荐傅乘麟接任自己位置,不单着眼于傅乘麟之枪术超凡,更有另外三方考量,一者为了化解当初自己以年少资浅之态却胜过他而获得上位时,在两人间所种下之心结芥蒂;二者为了傅乘麟一向心性沉稳、忠诚亦佳,从当时他争取上位失利后,没有多行争抗、亦没有多言异议,而是始终坚守冈位至今便可得知;三者更为了傅乘麟与陶护法已逝之爱子年龄相仿、容貌亦略似,故几年来特别得其欣赏喜爱,两人私交甚笃、几同父子,倘若傅乘麟得获举荐上位,陶仲卿无疑地将给予大力支持。 其实选定一个陶仲卿偏好之人继任辰众统领实是高招,因为支持傅乘麟上位、便是等同支持林媚瑶上位,想陶仲卿如此年长望尊,今时又为此祝寿暨荣退大礼主角,若能得他大力支持与赞同,这两道任命岂还怕教中有人敢反? 果不其然,程雪映宣读任命才完,陶仲卿立时大声呼好,本来陶仲卿就属性情中人,此时又带上了三分酒意,于是言语行举毫无半分遮掩,开心满意全写在了脸上,不仅连连称赞教主英明、用人皆才,最后更是站起身子大大鼓掌了起来,正所谓一呼百应,场中教众眼见陶护法对新教主的决定赞扬如斯,一双老手拍掌地洪亮回响,不由心受感染,当下也都跟着大力鼓掌附和了起来,于是一时间场中满满地皆是恭贺林媚瑶与傅乘麟任上新职之声,而林傅二人闻声当即举步行出,停足于场中拱手四顾,接受众人连声道贺如潮。 酒尽了、事成了,该退已退、当进已进,喜庆过后、喧闹终歇,神天教中重回平静、众部成员各返职守。 然而,宁静的背后,一场风暴却已在暗中酝酿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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