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儿，陈埕埋下脸，答道：“没错。” 看着陈埕埋头的样子，一瞬间，徐静淑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和缓的笑容，觉得什么生气不生气的都是不重要的，因为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最想要好好疼爱的孩子。 关上卧室的门，陈埕没有开灯。他顺手把书包放在写字台上，拉开书包拉链后从里面取出手机来，然后就睡到床上去了。 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张脸正对着屏幕，黑暗中把锁解开。 除了在蓝光背景的状态下看见两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外，还有一个信封的小标记显示在屏幕的右上角。陈埕点一下查看，两个电话都是柏翌打来的，那条短信也是柏翌发给自己的。心里想着要不要给柏翌回个电话，不过现在自己一个人安静地躲在这间屋子里，真的没有什么心思再去管其他的事情。 就在陈埕翻一个身，平躺在床上的时候，电话响起来。以为又是柏翌打来的，所以没有接，也没有举起电话看看来电显示。 电话响几声之后就不再响了，黑暗的卧室里又变得安静起来。这个时候陈埕才安心地把电话举起来看了看来电显示，但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担心是骗子打来骗钱的，为了防止自己下一次不小心接听，所以把这个号码存进了电话簿，姓名一栏填写为黑名单。 电视剧进入一则广告时间。 罗忠良捏捏鼻梁骨，坐直紧紧靠着沙发的背，然后身子稍稍往前顷，在茶几上拿起一个装满水的杯子，举起来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后，侧脸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徐静淑，然后问道：“埕埕是怎么回事啊？从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好像有点不舒服？气息好像有点不对劲！” 徐静淑的视线从电视荧屏上转到罗忠良的脸上，“你多虑了吧？你是没看见他跟我顶嘴的时候，那股精气神可旺盛得很！”从口气上可以听得出徐静淑没有把罗忠良这种担忧放在心上。 “要不要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看到他脸上的气色，总感觉他身体不怎么好？是不是有点营养不良啊？还是其他的原因？” “你只看了这么几眼就弄得这么严重啊！”徐静淑露出满脸疑惑，然后笑着说：“是不是故意想在我面前表现一下你愿意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罗忠良挤挤眉毛，模样格外严肃，“你把我罗忠良看成什么人啦？我是个医生，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我有分寸，就算我想在你面前表现我愿意关心他，也没必要拿他的健康说事儿吧！” 一边听着罗忠良在那边说，一边在心里不断地想，紧接着徐静淑的态度也变得认真起来，“要不咱们这个周末上山做完法事之后，就带陈埕去趟医院吧！” 知道徐静淑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罗忠良沉沉地点点头。 2009年12月3号星期四上午 早上只上完第一节课，学校的所有供暖设备就停止运作了。这样的情况每年都会发生，所以对于高年级的学生已经不见怪。但对于刚刚来到这所学校的学生则是一件会另他们变得无比兴奋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连续几天的放假。 教室里的温热气流快速消散，就像一个圆鼓鼓的气球突然被人解开了捆扎好的线一样。窗户和教室的门明明是关好的，可一股接一股的寒气不知是从哪个地方挤进来的。柏翌坐在座位上，甚至可以感觉到冷冷的空气从两只裤脚里窜进衣服中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已经到了响上课铃的时间，可响起来的却是操场上的广播。嘀嘀几声过后，喇叭里传出校长的声音。“各位同学，学校的供暖设备发生严重故障，所以临时决定停课，之后的安排等待班主任的通知。” 柏翌和其他同学一样，已经把书装进书包里，做好回家的准备。 班主任应该马上就来了，不过猜都可以猜到他要来说的一些陈词滥调。柏翌站起来走到走廊上，看见对面的初中部已经涌出了一大批一大批的学生。侧脸看看自己所在的这一层，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和自己一样站在教室外面。估计都在等班主任吧。 靠近围拦，柏翌低头往楼下看，同样看见许许多多的学生涌现出来。 空空的操场上迅速被人挤满了。穿着不一样的大衣，背着不一样的书包，带着帽子的，带着围巾的，各种各样的颜色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铺展开来。 飘进耳朵里的声音，始终是一些隐隐作现的笑声。 轻松的，欢快的。 比任何时刻发出来的声音都要真率。 无论什么时候听见放假的消息，高三的两个尖子班总是会留到最后才能离开。像一个固定的数学公式，直接套用就好了，根本不用理会这个公式是怎么得来的，反正都是被科学证明了的。 柏翌背着书包走出楼道的时候，在空空的操场上看见一个往科教楼那边跑去的人影。 那个人影是背着书包的陈埕。 柏翌心想，又是去找秦子孝了吧。因为害怕被人看见，所以只能等到人都差不多走光以后才敢去找他。 柏翌跟在陈埕后面，缓缓走上大厅。他靠在墙壁上，把两只手放进大衣口袋里。可没等多久，就看到陈埕从楼梯那边走了出来。那张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不在啊？”柏翌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可轮廓看上去却是硬硬的，像被冰敷过的一样。 陈埕走到大厅中央的位置，面对着柏翌点点头，默不作声。 “你究竟是怎么啦？不要摆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行不行！”有些泄恨地说完这句话后，柏翌稍稍把脸埋下去。从大厅外照进来的一道寒光，打在他的脸上，使他两边腮部的肌肉看上去一深一浅地浮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