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回到家,尤艳琴就开始忙个不停,厨房里传出哧哧啦啦的炒菜声,诱人的香味在屋内飘荡。炒好的菜已摆满小桌。尤艳琴仍忙个不停。 云霞认为,妈妈今天在车间露了一手,一时高兴,炒几个菜乐乐的。唉,妈不该对何维茜说那种话,多伤人的自尊心啊! 杜主任心中也美滋滋的,今天又有一顿美餐。下午尤艳琴告诉他,为云霞物色了一个对象,约好晚上来家吃饭,具体是谁却没说。杜主任也没多问,女儿的事,自然是妈妈作主。 天渐渐黑下来,儿子小宝从门外哼着唱着走进来, 进门就喊:“妈,我饿了!”说着一头闯进厨房,伸手抓了把菜就往嘴里放。 尤艳琴笑着喊:“小祖宗,饿死鬼托生的!” 在这个家庭里,尤艳琴是全权统治者,名副其实的内当家的。家中事无论巨细,都得按她的意图办。凭着精明的头脑和灵巧的双手,小日子过得挺红火。他不是那种对男人统得很死的女人,老杜在外人眼中是个堂堂男子汉的形象,才更符和她的心意,她对杜主任的体贴入微很够得上贤妻之称。杜主任有个爱好就是嗜酒,每顿都得喝两口,她从不阻挡。但要干其它事,特别是工作上的事她都要过问。她总觉得丈夫人太老实,不善于见风使舵。老杜的主任之职,还全仗着夫人的支持才一帆风顺的干下来。对女儿的事,尤艳琴平时并不多干预,孩子大了,多给点自由。最近的几件事使她心中很不痛快,活动了几次没能回技术科;本体工艺的设计又落到何维茜身上,上午虽然出了口气,很快又泄气了。她想,何维茜是洪化冶提名,申节亮点头认可的工艺设计師。今天这样一闹,回技术科的路就断了。她突然想到云霞已二十出头,女大当嫁,该给她物色个对象了。最近,他风言风雨的听到云霞和洪汝钧来往密切的信息。对洪汝钧她无坏印象,主要是对洪化冶一再阻挠她回技术科不满。和这种不通人情世故的人结亲家,想着都别扭。她想在两个孩子还没建立明确的爱情关系之前,尽早地切断这种可能有的关系。她事先并没把这个想法向老杜透露,女儿的事吗,自然由妈妈做主。厂内众多的小伙子中,她早就看上了于钢,平时云霞与于钢也很亲热,这倒是个理想的女婿。白天说好晚饭来家吃,菜都炒好了,天也快黑了,人怎么还不来。她心中猜疑地想,莫非徒弟也背叛了我?于钢这阵与何维茜混得挺热火,这个松花女,本事真不小,事事都要和我争! “你请的客人咋还不来,再等菜都凉了!”杜主任看着满满一桌菜和那瓶晶莹透亮的剑南春酒,馋得直流口水。 尤艳琴笑咪咪地抄起一筷子菜,送到杜主任口中问:“怎么样,还合口味吧?” 杜主任被烫得希溜了几声,伸脖咽下菜说:“你说的到底是谁呀?云霞知道吗?” “瓜熟蒂才落嘛,到时就知道啦!” 又等了一会,尤艳琴也有点急了,她嘀咕着说:“准又是让那个松花女绊住了!小宝,去单身宿舍看于钢在不在。” 小宝应了一声,从里屋跳出来向外跑,刚拉开门,一个人走进来,小宝高兴地说:“妈,于哥来了!” 于钢穿着溅满泥巴的工作服;红红的脸膛上印着道道水锈印;直塄塄的平头上有几片水藻。他左手提着一团挂网,右手提着鱼篓,鱼篓不时地抖动一下。不像是来相女婿,倒像个渔翁。虽然这种家庭宴会他经常参加,但也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山沟里,很难买到水产品。下班后急急忙忙到小湖去捕了几条鱼,好使餐桌上增加个可口的菜肴,就来晚了些。 尤艳琴看着健壮、英俊又懂事的于钢,高兴地吩咐着:“小宝,给你于哥端洗脸水;云霞,再去烧条鱼。” “师父,我来做鱼!”于钢走进厨房,从鱼篓里拎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放到案板上,抄起菜刀刮鱼鳞。 尤艳琴跟进厨房,要过菜刀,对于钢说:“今天不用你动手,去陪小宝爸喝酒去。” 于钢回脸看着师傅,见师父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于钢慢慢走到桌边坐下,和小宝大吹今天捕鱼的乐趣,直到尤艳琴烧好鱼入座,于钢才端起酒壶,先给师父斟满一杯,又替杜主任添满杯,笑着对云霞眨眨眼问:“怎么样?也来一杯!” 抿干一杯酒后,尤艳琴的话就多了,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酒味虽辣,后味却透出香甜,生活对我的愚弄可不如酒啊!” “你呀,老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就是一瓶醇酒也让你放酸了!”几杯酒下肚,杜主任有点飘飘然了,他用车间会上做报告的口气说着。 “狗屁!换个人我连工程师的职称都有了,遇到你这个窝囊废,连个技术员的职位都活动不到,还有脸说。”尤艳琴斜着眼呛了一句。 杜主任眨眨眼,脑子立时清醒了不少,不再多说话地闷吃闷喝起来。 于钢和云霞相视着低声笑了。 尤艳琴见两人对笑,也笑咪咪地说:“按说这事我不该多管,但天下当妈的对儿女总有操不完的心。我已四十多岁了,在工厂也没多大混头了。云霞呢,也不小了;于钢也是个好小伙子,你们俩倒也挺配的,我们当父母的也乐得成全你们。” “妈,你说的是什么呀?”云霞的脸儿一下子变得没了血色。她深知母亲在家中的威望。她被这出乎意料的话所震惊。她以为于钢在中间搞了什么小动作,就用恼怒的眼光瞪着于钢。 于钢也吃一惊,他没想到师父会说出这种让人难堪的话来。他早已知道云霞和洪汝钧的爱情关系,这回师傅做事可有点莽撞了。他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悄悄向云霞努努嘴,向里屋指了指。 云霞气呼呼地站起身,走进里屋。 杜主任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刚进口的一杯酒噎在嗓子眼里,呛得连声咳漱,急的直摆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于钢低声说:“师傅,云霞已有朋友了!” 尤艳琴愣了一下,气呼呼的说:“她谈朋友考虑过两家大人的关系没有?我活了四十多年,见识比你们多。年轻人容易凭一时的好恶选择伴侣,那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还是多听听大人的话才好。” 屋内哭声停了,云霞也在听。于钢真算办了件好事,这话要是云霞说出来,弄不好会挨嘴巴子的。 “云霞和洪汝钧的关系早就公开化了,难道他们没和你说过?”两人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什么地步,于钢并不清楚,他只是想急于将自己从眼下的尴尬境地中解脱出来。 尤艳琴心中一阵气忿,又一阵难过,对女儿她是一直操心的。尤其是这几年,女儿长大了,出脱得娇小玲珑,身姿聘婷,她更怕女儿受到厂内那些轻薄子弟的勾引而学坏。平时虽说不上严加管束,但也不放任自流。云霞除了参加团支部组织的一些活动外,也一直是沉沉稳稳的,对母亲也十分依顺。没想到竟和洪汝钧有了爱情关系,这对尤艳琴的打击可不小,这不是连她心中最后的一块绿洲也要被夺走了吗。她怎么也想不到,洪化冶对她的成见竟有那么深。工作上的是是非非,是不应该变做个人的恩怨来记的。她感到生活给他的是一杯苦酒。一股怒火从她心中升起,那颗一度消沉的心又燃起新的斗志,她冲着刚稳住神要开口说话的老杜大声说:“你大小也是个中干,又不比洪化冶差什么,怎么就这么窝囊?” “强龙不压地头蛇,技术科是他的地盘,在那里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一切。”杜主任嘴里含混不清的说,“你又不是不明白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你早就和他闹翻了,我看大人之间的纠葛,还是不要扯到孩子们身上。” “呯”的一声响,尤艳琴使劲将酒杯往桌上一蹾,站起身。 看到妻子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杜主任脸色煞白,他慢慢站起来,被逼得步步后退着说:“有啥话你只管说,我照办就是。” “我不管洪化冶一手能遮多大天,反正我看上于钢了,今天我相的就是这个女婿。你明天去跟姓洪的讲,让他那浑小子死了这份心!” 于钢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对于这种家庭纠纷他经常遇到,但四个人全被卷入进去还是头一回。他顾不上多想,拔腿向屋外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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