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两人,廖方和海珠冲了凉,进到卧室躺下后,廖方问道:“你看阿蓉对于钢的第一印象如何?” 海珠打了个哈欠说:“我已安排明天让阿蓉请于钢喝早茶,阿蓉很干脆地答应了,看来她已有了意思。关键是看阿蓉老爸明天肯不肯喝于钢的功夫茶了。” 廖方有些忧虑地说:“这可是个关键人物!” “我担心你那套计划最终会劳心费力不挣钱。咱们还是守着自己的公司,怎么干都是自己说了算,利润也不少,何必去当那个挂名董事长,替他人做嫁衣裳!” 廖方叹口气说:“如今电器元件已是遍地开花。你大哥引进的生产线又是日本人淘汰了的,在国内虽还有点市场,但很快市场就会饱和。国外又没发展的余地。目前效益虽好,终是昙花一现。现在福基公司的产品,所需的电器元件和咱们的产品很对口,所选产品在国内外市场都有一定的销售潜力。只要销路一打开,其他厂家又要一拥而上,咱们的电器元件不是又成了旺销货!” “你想得到好,吉县长之所以让你当董事长,主要是为了用我大哥的名义和投资,加上国家对三资企业的优惠政策。工厂一进入到正常轨道,你的利用价值也就不大了。而且还有阿蓉在那里监视你,你也难干痛快。” “有一个秘密你还不知道,吉县长投资的一百万美元,是你大哥出面号召国外华侨为本县希望工程捐的款。县领导班子不办学,反倒用来投资办实业,不外乎想用这笔钱生钱,干上几年,利润一到百万,这个公司就变成私人的了。但这首先得要捐款方的同意。这吉县长一伙领导自然清楚。他想用这笔捐款办实业让钱能再生钱,搞曲线办教育,怕你大哥怀疑他,就让我出面当董事长。从这点看,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他派阿蓉来,明是学习管理,实是在公司内放一耳目,好随时了解公司内部动态,做到心中有数。如今只要把阿蓉打发满意,咱们的电器元件就有了固定销路。” “主意倒不错,只是不知吉县长心中是怎么想的?和政府官员打交道,我心中总不踏实。” “如果阿蓉和于钢的事一成,老丈人还能不听女婿的!于钢的胳膊肘总不会往外拐。到那时不用我开口,进那家电器还不是于钢说了算。” “你们北方人真会玩人际关系!” “这不是吹的,经商赚钱我不如大哥和你,要讲官场用心计,这几年我的确大有长进。” 吉蓉着意打扮了一番,乌黑的长发,散披在肩上,给人一个天真烂漫的形象,眉毛描得细弯,还上了层浅浅的眼影,唇膏也比原来浓一些,上衣衣领也开得很低,一条细细的金项链闪着亮光,肩上挎着一个烫花小挎包。于钢暗叹,南国出靓女,比北国姑娘又别有一番风韵! 县城不大,但街道、店铺、房屋的建筑已十分繁华,酒楼饭店,比比皆是,且门面大都富丽堂皇。轿车开到一座酒楼前停住,阿蓉询问地说:“这家好吗?” 于钢抬头一看,酒楼门楣上金字横书“凤凰楼”三字,字形如飞凤展翅般迷人。楼门两边花坛中繁花似锦,使于钢有点分不清季节了。 门迎小姐见县长的千金车停门前,一个出来迎接,一个进去向老板报信。 老板踏着急促的步子迎出来说:“一切都按小姐的吩咐准备好了。”老板打量了一眼于钢,又向后看看问,“吉县长还没来?” 吉蓉一边走一边说:“晚一会来。” 包间内极素雅,对面两条长沙发,中间是茶几,茶几面是福建漆器,牡丹花图案艳丽如生,光亮如镜,几面上一壶四杯,花瓶内插着一束红玫瑰,在昏暗的壁灯光下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两人坐好后,吉蓉说:“我想用广东的习俗来招待你,不知你喜不喜欢?” 于钢客气地说:“入境随俗,我也正想多了解一些本地风俗。” “周作人曾说过,‘清泉绿茶,用素雅的茶具盛了,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今天咱们喝一道功夫茶。” 于钢看看表还不到九点钟,就问:“你爸真来吗?” “昨晚开会到两点,让他多睡一会,十点以后才能来。” 于钢暗暗叫苦,我的天,一大早空肚子喝上一个多小时茶,只怕瞬间水就要穿肠而过,肚子胀得只想尿了。心中虽不乐意,但已说过入境随俗的话,只得硬着头皮准备灌水。 吉蓉抬头看了眼于钢,似乎已窥透了他的心境,只是淡淡一笑,继续摆弄着茶具。那茶壶大小只及一拳头,口杯则更小,犹如酒杯般,壶杯皆是陶制品,俗称紫砂壶的那种。侍应小姐端上生着火的木炭炉,炉上坐一与茶壶大小差不多的铜壶,看着一盆清水,吉蓉问:“这水是什么时候接的?” 侍应小姐答道:““刚刚在后面泉口接的!” 吉蓉不再说什么,拧开装茶叶的小筒,慢慢往壶中倒着,装满壶,待水烧开后,徐徐倒入壶中,水满后,用剩余水冲净壶面,所余倾一杯内,右手拇指,无名指轻捏杯壁,左手轻轻拨动杯子旋转,将所有茶杯轮流洗过一遍,将水倒去。然后,用右手食指勾住壶绊,拇指压紧壶盖,其余手指托住壶底,将壶举起约尺余高,不撒不漏,四杯依次斟满,抬头笑盈盈地说:“这叫关公巡城!” 于钢想到这么一小壶水被吉蓉的纤纤玉手摆弄了这么半天,其味一定香醇无比,由不得伸手去端杯,想品上一口。 吉蓉轻声说:“别急,还没完呢!”她又将壶在每个杯上尽力摇点三下,淋尽茶汁说:“这叫韩信点兵,现在你可以品品茶的味道了。” 于钢端起杯,如饮酒般,屏住气一饮而尽,随即感到一股苦涩之味从胃中一直冲向头顶,不由得呲牙咧嘴,摆首皱眉脱口说道:“好苦!” 吉蓉嘻嘻笑着说:“别急着叫苦,你再仔细品品后味。” 于钢慢慢品了品,渐渐感到口中清爽,心旷神怡,突然醒悟地说:“这道功夫茶我已喝出味来了,这叫苦尽甘来!” 吉蓉说:“既然你已悟到功夫茶的真谛,咱们就开始喝早茶吧。”她把一张单子递到于钢面前说,“这全是广式早点,喜欢什么自己点吧。” 于钢不解地问:“不是喝早茶吗?怎么又变成吃早点了?” 吉蓉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后才笑着说:“你太咬文嚼字了,广东人的早茶,就是北方人的早餐。不过北方城市中摆满街头和小店的那种形式,我们叫大排档,属低层次,广东各地也有。但我们这一带人要么在家中喝早茶,要么就去有一点档次的餐馆喝早茶。” “那那些大排档岂不没生意可做了?” “他们主要是挣打工仔的钱,我们这个县的打工仔比原住民要多得多!” 于钢心中有些泄气地想:看来我这个打工仔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挡了,要不是沾这位县长千金的光,自己决不敢贸然进到这么高档的地方喝早茶。他看过价目单,虽然净拣便宜的要,也有四五十元了,那壶功夫茶,光那些茶叶怕也得几十元。唉,以自己内地的几百元工资,只能与大排档套近乎了。吃了几个虾仁包子,又尝了几张荷叶饼,只觉得清淡无味,就说:“像这样喝早茶,一次得一个多小时吧?如果没事的时候,作为消闲到也不失为一种享受。我听说广东人几乎天天都要喝早茶的,那样就是经济能承受得了,时间怕也没那么宽裕,听说广东人的时间观念是很强的。” 吉蓉推开一扇窗,向于钢招招手。两人凭栏而望,只见下面大厅中已是座无虚席。人们三一群或俩一伙,在桌前轻声细语。侍应小姐步履轻盈,神态谦和地送往迎来。每迎来客人,引至桌前坐下,熟练地冲好一壶茶,每人面前斟上一杯,递上一张卡片般的单子,款款离去。几辆摆满各式精制糕点的小车,在厅内行云流水般来去。顾客选好食物,随手取出,侍者按档次在卡片上勾画为记,作为结帐的依据。 吉蓉轻声说:“我们这的人喜欢在饭桌边谈生意。如果你带着北方人无功不受禄的观念,不好意思吃人家的请,人家就视你不给面子,还怎么再谈生意!” 于钢开玩笑地说:“那你请我喝早茶准备谈什么生意啊?” 吉蓉脸红了,停了一会才轻声说:“也许你和别的打工仔有点不同,对你的过去和近几年的一些情况,珠姐也向我介绍了一些。不过,既然出来了,就得把全部才智用到工作上,站稳脚跟后,向廖方一样,作一番事业。” 于钢叹口气说:“谈何容易,我又没阔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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