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子几乎是从温府外就开始不停地念叨着两人，一路回了别院小木子的嘴也几乎没停过。 “皇上，您说您出来不让人跟着，天色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别院，奴才差一点就叫上几个衙役大肆寻找皇上了” “菡修仪，皇上胡闹，您怎么也跟着皇上到处跑呢，这现在外头多少乱了些，要是万一又碰上什么刺客该如何是好啊” “这柳州现在也不大太平，皇上应该多为自己的安全想想” “上回的事可把奴才给吓得啊现在还有些没缓过来” “娘娘，您不是” 寒天辰几乎快要忍无可忍了，低声道：“好了，小木子，朕看你是老了，成天的唠叨，朕只不过去了一趟温府，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小木子一愣见寒天辰发火了只好讪讪地闭嘴低头，安静地跟着两人进了别院。 “沈公公也是为了皇上好，皇上别生气。”水菡儿说着冲着小木子使了个颜色，让他不要讲方才寒天辰的话放在心上。 小木子轻轻一笑，是老了，这些日子果然是变得唠叨了些。皇上的话里没有恶意，他是知道的，但是菡修仪这么一说，心里还是好受了些。老人家果然是到处惹人嫌的啊。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朕让别院的下人来做就好。”寒天辰闭了闭眼道。小木子看着他长大的，虽然只是个宦官，但是他们早就不是单纯的主子和奴才的关系了，在他心里，多少已经将小木子看成了自己的半个父亲。而这一点，菡儿很明白，只是筱筱似乎并不懂。 小木子笑着退下了。水菡儿走到寒天辰身边轻轻给寒天辰捏了捏肩膀。出了宫后的日子，水菡儿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寒天辰身边，每天晚上也都是和寒天辰一起就寝，很像从前，只有他们两个。 “睡吧。”寒天辰反手拉过水菡儿的手 这一夜，两人都睡的极好，柳州城内也是万分寂静，没有人瞧见月华越来越美丽的模样。 第二天一大早，水菡儿醒来就没有瞧见寒天辰在身边，瞧了瞧外头的天色，看起来才卯时的样子，天辰起这么早去做什么？水菡儿自己起了，穿好衣服，洗刷了，准备去寻寒天辰回来吃早点。一出门就见着了匆匆忙忙的小木子。 “沈公公，皇上呢？”水菡儿问。 “哎呦我的菡主子你可算醒了，奴才等的焦头烂额的，皇上却不让奴才打扰您，你说这”小木子一脸的喜色。 “大清早的发生什么事了？”水菡儿莫名其妙地道。 “娘娘，现在已经过了巳时了，哪里还是大清早啊。”小木子乐呵呵地道。 “已经过了巳时？！”水菡儿惊讶地忘了忘天，天上满是乌云，遮住了阳光，怪不得看起来阴沉沉的像是刚天亮的模样。这一觉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水菡儿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忙抬头看天，漫天的乌云，几乎是密密麻麻地堆在天上，像是快要压下来。空气也是闷闷地，难受地紧。 “这” 小木子笑地开心地道：“娘娘也瞧出来了？这分明是要下雨了！” 水菡儿一听也开心起来，柳州终于要下雨了吗？这柳州已经旱了这么久，终于要下雨了吗！？那么柳州临近的几个州呢？是不是也要下雨了？ “皇上在外头大厅呢，娘娘过去用早点吧。”小木子喜道，“皇上今儿一起就派人去临近几个州府问了问情况，方才刚有人回了消息，有什么事情娘娘可以问皇上。” 水菡儿忙提步向大厅走去，隐约可以听见别院外熙熙攘攘地声音。 “皇上！”水菡儿走到大厅，见寒天辰正和一个衙役说着什么，寒天辰见水菡儿来了，挥了挥手让衙役下去了。 “确定要下雨了？”水菡儿急切地问。 寒天辰笑着道：“应该是，方才朕去问了柳州的钦天监，说是会下雨，临近的几个州府却都没有像柳州一样，依旧晴空万里。菡儿先吃些早点，一会儿随朕出去瞧瞧。” 水菡儿听了忙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早点。两人领着小木子和几个衙役出了别院。 此时大街上已经完全不似昨日的萧索和凄凉，满满地都是人，很多百姓手捧香烛，不断磕头，祈求老天降雨。还有很多人将自家所有能盛水的东西都在院内、街道、屋顶上摆开了，准备接水。 “倒是奇了，昨日还是晴空万里呢，今儿个怎么就乌云密布了？”水菡儿怔怔地看着满街的百姓道。听寒天辰说，就连柳州隔壁的青城都还是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样子。 一行人正在街上走着，就觉得天越来越暗，已经隐隐有雷声在云中滚动。水菡儿看了看天色，方才几个人出来都没有带伞，寒天辰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万一一会儿真的下雨那就糟了。 才这么想着，水菡儿就觉得有一滴凉凉的水打在她的鼻尖上。水菡儿伸手擦了擦，发现竟然是水，再晃过神来时，已经有豆大的雨滴打了下来。水菡儿忙喊着小木子等人寻了最近的一个酒楼进去避雨。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倾盆大雨就下来了。 几人在酒楼二楼临窗而立，很清楚地看见底下的情形。可以说整个柳州城内的百姓几乎都几近疯狂，每个人都大叫着，欢呼着，虽然已经秋末了，雨水有些凉，但是人们完全不顾及这些，都在雨里肆意地淋着，仰起头来迎接这上天珍贵的泪水。老人们忙着用盆子接水，孩子们则已经就地打起了水仗，一些姑娘们则是开心的拉着手跳着舞转着圈，还有几个有家室的人索性抱起自己的妻子在雨中打转，四处都是欢笑声。 “乡亲们！乡亲们！”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哗哗的雨声中想起，竟完全没有被雨声给掩去，反而因为雨声的衬托，更突显了这个人说话时的激动和颤抖。水菡儿定睛一看，这不是昨日她和寒天辰在温府外遇着的那个年轻人吗？这年轻人是要做什么？ “乡亲们，听我说一句！”这年轻人的声音倒是分外有穿透力，似乎也很有号召力，在他这一句话下，人们都安静不少，站在雨中激动不已。 “乡亲们，柳州一带已经大旱数月，咱们柳州也已经民不聊生。昨日，皇上亲临柳州查看灾情，今日柳州就天降甘霖，不得不说皇上是真龙天子，天下苍生之福啊！吾皇万岁！”那年轻人慷慨激昂地说着。 寒天辰在酒楼上听了这话倒是挑起眉，这个年轻人倒是忠实的保皇一党吗？这下雨都能归结到他来了柳州这事上来。 百姓们原本就因为下了雨的事情心潮澎湃，此番经过这个年轻人一说，一回想感觉确实是皇上昨日来的，今日也就下了雨了，顿时对于寒天辰的敬畏更是暴涨。众人都欢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水菡儿见着这情景不禁笑了：“这位公子倒是能说会道，巴巴的老天爷好不容易下了场雨，被他这么一说，全是皇上的功劳了。” 寒天辰也在一旁笑，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日后在柳州一代他是颇得民心的。 两人在酒楼上等小木子派人去买了几把伞回来就往别院走。雨还是挺大的，为了让寒天辰身上尽量不沾着雨水，水菡儿命人买了把大些的伞，让几个侍卫护着寒天辰周围，所幸的是一路回到别院，寒天辰身上几乎没有水。但是其他人可就惨了。 因为许久没下雨的关系，这一下，百姓们都异常兴奋，完全不顾现在已经是秋末霜降时分了。每个人都在街道上欢庆下雨，端着水泼来泼去，像是要将这几个月来没有用到的水一下子都用上。一时间整个柳州城内可以说是欢声笑语，倒是颇让人动容。 水菡儿一回别院就忙让众人去换衣裳，让下人熬了姜汤送到各人处，自己也忙回屋换上了干的衣服。一边抚着衣服上的褶子一边笑着对寒天辰道：“这场雨倒是下的及时，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你没淋着就好了。外头潮的很，不然皇上也去换身衣裳吧。” 寒天辰微微一笑，伸手拉过水菡儿，将方才下人端来的姜汤递给水菡儿喝了：“你啊，先别管朕了，小心自己着凉了。” 水菡儿一口气就将姜汤喝了。忽然想到方才大街上在雨中欢腾的百姓们，道：“现在都已经霜降了，大家都在雨里头淋了那么久，我看今夜难免有很多人要着凉头疼了。” 寒天辰点点头。 “我有一个想法，还请皇上吩咐人去做。”水菡儿笑着道。 寒天辰挑眉示意水菡儿继续说。 “皇上让县衙的人都吩咐城里的医馆、药房，今夜都不要关门，多准备些着凉降温的药，今夜怕是得有不少人得上医馆和药房寻医问药了。另外趁着现在方才到午膳时间，让一些衙役上街嚷嚷几声，就像方才那个年轻人一样，让各家回去都熬些姜汤喝了。” 寒天辰轻笑，水菡儿倒是一如既往的细心和贴心，这样的小事她永远都会记得为每个人操行，她总是这样善良的。寒天辰轻叹一声。 寒天辰唤来小木子，正要将方才水菡儿的话让小木子去做。哪知水菡儿忽然又开口了： “沈公公，麻烦你去备上一些治疗风寒的药，一会儿多派些人送到柳州城内的各家去，就说是皇上担心大家在雨中嬉戏会着凉，命人备的风寒药送给各家各户的。也让人顺便嘱咐声，让大家都喝些姜汤祛寒，免得着凉了。另外，让城中的医馆和药房今夜都尽量不要关门，若是有受了风寒的病人及时出诊。” 小木子抬头诧异地看了水菡儿一眼，这是要给柳州城内的百姓赠药么？ “菡儿”寒天辰也是惊讶地看了一眼水菡儿。水菡儿看着寒天辰笑道：“既然今日柳州百姓都将皇上当成是送来甘霖的神了，那么何不再让皇上更得百姓之心呢？加之之前因为安相耽搁了皇上对柳州旱情的处理，但是百姓们只会怪皇上没有及时处理，所以倒不如通过这些事情，为皇上多博得些美名。虽然这些东西是很飘忽，虚无，但是作为一个帝王，虚名还是要的。” 寒天辰心里震撼不已，他不知道她会为了他想了这么多。 小木子听了这话大概也明白水菡儿这么做的意思了，就算是方才那年轻人所说的，他也只不过当成是一个好笑的事情，一笑置之了。但是水菡儿没有，她确是处处为皇上着想的。人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菡修仪确实是深知这个道理的，所以才处处为皇上拉拢民心，尤其是在柳州这件事情上，朝廷确实是处置的慢了些，今日那个年轻人的话倒是为皇上挽回了些，而菡修仪这番打算也让皇上此番来柳州落到了实处。 小木子低头下去马上吩咐人去做了。 寒天辰心里却是起了一番的惊涛骇浪。 大抵是因为是皇上的命令，柳州的衙役动作倒是很快，很快寻了大夫，备好了一包包的风寒药，往柳州城内各家各户送去。当天晚膳的时候，雨稍稍停了一会儿，而这些事情基本上都已经处理好了。而让水菡儿没有想到的是，晚膳时分，那个年轻人领着众多的百姓在别院门口高声喊着： “皇上爱民，及时送雨，宅心仁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水菡儿略带歉意地看着寒天辰：“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是不是有些打扰到皇上了？” 寒天辰低声笑着，摇摇头：“没有，这件事情菡儿做的很好，现在朕可是柳州百姓心里的龙王了。” 水菡儿也笑了笑。小木子上前道：“皇上是不是需要出去露个面，不然这些百姓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去。” “也好。这雨方停了，天也黑了，若百姓们再不回去就着凉了。”寒天辰沉吟一会儿，起身出去。水菡儿依旧是一副小厮的打扮，理所当然地跟了上去。 当寒天辰出现在别院门口时，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愣住了。因为他们只是一些平头百姓，从未见过圣颜，而眼前出现的这个男子竟然就是天弈国的皇帝，他们帝王。 一身绛紫色的长袍，没有过于华美的纹饰和配饰。只在领口和下摆绣了些暗色的龙形纹饰，彰显帝王的霸气和尊贵，左侧腰带上只挂了一个锦囊和常常的玉佩。俊美无铸的脸上，剑眉飞入鬓角，高挺的鼻梁若山脉般挺立，星目璀璨，无端生出几分英气和帝王的霸气。谁说的薄唇的人寡情，这位帝王也有一双好看的薄唇，微微轻抿，不可冒犯，令人心生敬畏，却因为他的施药之举，让众人看在眼里，顿觉得这个帝王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有着震慑人心的外表和气场，确是真的心怀百姓。 而那领头的年轻人一见寒天辰更是呆愣了许久，皇上竟然是那个昨日问他话的人！他昨日竟然和皇上交谈了！而且昨日他似乎还用很生气的言语和皇上说话来着！ 当所有人都愣住了，寒天辰却是微微一笑，大抵知道这些百姓又被自己的皮相给惊住了。水菡儿也瞧见了，轻咳一声，这一下，众人都回过神，那领头的年轻慌忙回过神来，高声喊着：“草民参见皇上！”就要带头跪下，同时心里也是战战兢兢，昨日他那么和皇上讲话应该不会被灭九族吧。 寒天辰暗暗使了内力扶住那人，同时高声道：“百姓们都不必跪了，这地上都是水，若是着了凉可就不好了。朕倒希望今日朕送去的药材众位是用不到的。” 这一声倒是让所有人更加激动，齐声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寒天辰笑笑，伸手示意大家静下来：“各位，之前柳州大旱的事情是朕延误了。至于是什么原因朕也不提了，毕竟延误了各位的生死存亡的大事，那就是朕的不是，朕就算解释了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但是朕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有如此延误百姓生存大计的事情发生！” 几句话倒是说的在场的百姓都热泪盈眶，这算是一个九五之尊在向他的百姓认错吧。这样好的帝王又往何处寻？ “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今夜大抵还会落雨，各家各户都回去多储些水，大家都早些回吧。”寒天辰道。 百姓们又都忍不住高呼皇上万岁而后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