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贤开门见山,询问景阳郡主有否牵涉入贡品被劫一案当中。 景阳郡主听后,很是不悦道:“原来你在怀疑此事是否我所为?李皓贤,你真是混帐,竟然怀疑到我头上!本郡主抢夺那蓝紫光鐲何用?” “郡主是说此事与你无关?” “没有半点瓜葛!我只是略为听说过西夏国要进献蓝紫光鐲给皇上!没错,我是对那蓝紫光鐲有些好奇,充其量也只不过是想见识一下它是否如传说一般这等神奇,就为了这个我犯得着派人去抢吗?若是我想看,我自会向皇上借来过目,不必要用此鼠窃狗偷的行径!你不要一有什么事情,就怀疑到本郡主头上!”景阳郡主不满道。 李皓贤见景阳郡主说得如此真切,不再怀疑,道歉道:“看来是我多心,错怪了郡主了!” 景阳郡主埋怨道:“不必如此假猩猩,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所以出了这事,你首先就怀疑到我身上!” “郡主,瞧你说的,我是怕你捲入此事中,惹上麻烦,故特意相问!现在听到郡主亲口说与此事无关,我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是么,也罢!凭你这句话,本郡主不与你计较!如今你我已非同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在此处多待下去会毁了你的‘清名’,你马上带着你那好妹妹,离开这里吧!”景阳郡主生李皓贤的闷气,不愿与他多说,遂下了逐客令。 李皓贤望了望这正在气头上的佳人,嘆口气,言道:“既如此,那我就告辞了,郡主多保重!”然后无奈地转身离去。 李皓贤带着没移兰馨出了景王府,脱离险地,没移兰馨向李皓贤撒娇起来:“贤哥哥,刚才要不是你出现,恐怕那几个恶女人就要对我不利了!” 李皓贤微微一笑,问:“你不是在红姐姐那里的么?怎么会来了京城?” “你走了之后,有一天,红姐姐让我跟着那两个女人走,说她们会带着我来见你!我信以为真,就跟着她们来了!哪知一进了这大宅子,她们就突然把我绑了起来!好在贤哥哥及时出现,否则我以后怕是见不到你了!”说完,泪光点点的样子,让人看了怜惜无比。 李皓贤抚慰道:“好了好了,如今已经没事了!有我在,你不用再怕了!” “贤哥哥,我不想再回红姐姐那里了!你就别赶我回去了!”没移兰馨哀求道。 “不回就不回吧!你就跟着我,在京城先住下吧!不过你要先答应我几个条件才行!” “贤哥哥你就说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第一,不准告诉任何人你是党项人;第二,不准告诉任何人你劫贡品的事;第三,别人问起你是我什么人,你就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妹,你暂时就改姓张吧,我母亲就是这个姓氏。恩,暂时就这三条,你答不答应?” 没移兰馨欢喜道:“我答应,我都答应,贤哥哥真好!” 李皓贤心想:“你要真记住才好,否则说漏了嘴,必然惹祸上身!先将她安置在范府吧,希望大人不要起疑才好!” ………… 范仲淹此时正在发愁如何找寻蓝紫光鐲的下落,对李皓贤带回位年轻姑娘虽然觉得有些愕然,不过听说是其远房表妹,也没再多问。况且,年轻男女的事情,他也不好多管。 李皓贤将没移兰馨安置妥当,总算松了口气。 次日,范仲淹召李皓贤与狄咏来到近前,言道:“老夫细细斟酌,已经想好了!贡品乃是在滎阳、郑州一带被劫的,所以我等应当从这两地着手调查,你等就随我到这两地走一趟吧!” 李皓贤问:“不知大人准备何日动身?” 范仲淹道:“这两日备好车驾,后日动身!” 李皓贤道:“大人,我在江湖上也认识些人,前阵子我托他们为我调查此事,估计现在已有了消息!既然大人要去调查,我打算先行一步,明日便动身赶去询问,届时再与大人会合!” 范仲淹笑道:“你竟然比我还急!也好,那你先行一步打探消息吧!” 商议完,李皓贤回房收拾东西,准备明早出发,没移兰馨突然闯进屋,兴致昂然道:“贤哥哥,今天带我去城里逛逛好么?” 李皓贤摇头道:“不行啊!我今天没空!” 没移兰馨很是失落,问:“那明天呢?” 李皓贤道:“明天就更加不行了!你来了正好,我正要找你,哥哥这几天要出去办差,我不在的时候你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别跑出去,以免遇上坏人!” “啊,贤哥哥你又要丢下我不理了!”没移兰馨嘟起小嘴道。 “不是我丢下你不管,实在是我公务繁忙,没法陪你!你放心,等我忙完了这阵子,就送你回西夏!” “啊?我也没说要这么快回去啊!”没移兰馨小声嘀咕,一会又含笑道:“贤哥哥,你要去什么地方,不如带上我一起去吧!” “我这是去办案,你以为是去游山玩水么?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你若是不听话,我只好叫人把你锁起来了!” “贤哥哥,你不要这样对我嘛!我与这里的人又不熟,整个大宋我也只认识你一个,跟着你我才觉得安稳嘛!你放心,我不会捣乱的,你就带上我一起出去吧!我只想跟着贤哥哥,不想呆在这!”没移兰馨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哀求着李皓贤。 李皓贤望了望她那渴求的眼神,心软起来,无奈道:“我怎么会搭上你这样一个粘人的妹妹,真是的!好吧好吧,我带着你去好了!” 没移兰馨立即笑成了一朵花,乐道:“好,那我也去收拾一下!” ………… 次日,李皓贤带着没移兰馨由汴京出发,一路奔波之后,傍晚时分,已至郑州城郊十里亭,两人下马歇息一阵,又继续行进。 此时已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旁皆是荒山野岭,渺无人跡。眺目远望,郑州城内灯火一片,如繁星闪烁。 又行进了两里地,突闻远处一阵温柔靡慢的琴声轻悠悠地飘过来,李皓贤不由感到好奇,策马迎了上去。走近一看,一处用木作柱,茅草披顶搭盖而成的简易亭子内,摆着一木制长桌,一粉黛装饰的紫衣女郎正在抚琴,桌上摆放着一小香炉,香炉上青烟嫋嫋,繚绕四周,一股奇异的香气从亭内飘荡而出,李皓贤闻了几口,觉得心乱神摇,骨酥体战,有魂魄出窍的感觉。再仔细打量那紫衣女郎,轻纱蒙面,衣衫纤薄,紫色上衣乃薄纱所制,隐约之间连底衫也清晰可见,上身胸衣仅齐胸遮盖,露出雪白肩膀,且小腹无所遮盖,在亭边两盏灯笼所放光芒映衬之下,尽显嫵媚婀娜。 夜晚时分,这样的荒郊野地,竟会遇见如此风情女子,不免让人以为是遇上了野鬼狐仙。李皓贤满心疑惑,上前行礼问道:“姑娘,夜色渐浓,你一个人为何来这荒郊野地之中?你就不怕遇上歹人么?” 紫衣女郎微笑道:“我来这,就是专程等候公子的到来!” “等我?可是我并不认识姑娘!”李皓贤更加疑惑。 “公子莫急,先待我为公子弹奏一曲!”说完挥动芊芊玉手,拨动琴弦,琴音立即又响彻四周。李皓贤静心倾听,只觉琴声之中带着悲伤,如泣似诉,哀怨欲绝。 待紫衣女郎奏完一曲,李皓贤忍不住问:“姑娘曲中为何带着深深的伤悲?让人听了有心酸之感!” “公子真是知音之人!这首曲子用来送人赴黄泉路最好不过了!既然公子已经听完我为你鸣的哀歌,那也到了该上路的时候了!”说完,双手猛然一震,数枚细小的暗器立即直袭李皓贤而来。 李皓贤急忙将身旁的没移兰馨猛然推开,然后向后卧倒躲避,待暗器飞过,才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长剑呼啸而出,直刺紫衣女郎,那女子见一击不中,猛然将琴掀起,拋向李皓贤,以干扰其出招,李皓贤长剑横劈,将琴劈成两截,那紫衣女郎向后扭身急退,数枚暗器又从手中发射而出,暗器太小,李皓贤看不清到底是何种模样,直觉得此人的出招与上次遇见的那女贼很是相像,又可能是同一人。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要将此人生擒,那蓝紫光鐲便不难找寻了。 紫衣女郎轻功卓越,以暗器为武器,所发暗器细小无比,踪跡难循,李皓贤以剑为兵刃,必需近身方能攻击对手,而那女子施展气功不断与其保持距离,让他难以施展。与这样有特色的对手交手,李皓贤一时找不到应对的办法,只能不断闪避。 紫衣女郎连续出手,如同仙女散花般将暗器射出,李皓贤虽然躲过了几轮,最终还是避不开所有,右臂突然一阵刺痛,心知已经中了暗器,然而似乎不很严重,只是如同针刺一般,微微疼过之后就再没感觉。然而一会之后,李皓贤渐渐发现整个手臂开始发麻,且越发厉害,手中的剑也握不稳,掉落下来,李皓贤这才知道紫衣女郎的暗器上喂了毒药,可是这毒药的蔓延速度也惊人,不一会功夫,又手臂已经没了知觉,且毒性开始影响到右半身。强敌当前,自己却慢慢失去还手之力,李皓贤感到了死亡逼近的恐惧。 紫衣女郎见李皓贤毒性开始发作,不再施展身法与李皓贤週旋,停下来望着李皓贤,那双带着杀气的眼睛露出阴森的笑意,就如同一隻母蜘蛛见猎物入网,并不急于上前给其致命一击,而是在一旁等待,她要等李皓贤彻底不能动荡为止。李皓贤不由觉得自己今日已经凶多吉少,只是不知这女杀手会如此处置没移兰馨。想到没移兰馨,李皓贤不由向后一望,打算尽最后的气力叫她骑上马快逃,然后回头望时却不见了没移兰馨的踪影。 紫衣女郎慢慢走上前来,从衣袖中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打算对李皓贤下手,正在此千均一发之际,紫衣女郎的身躯猛然一震,紧接着她面色惊慌,扭头一看,一支利箭从后射中她的背部,鲜血直流而出。不远处,一少女手执长弓怒目瞪着她,此人正是没移兰馨。 原来没移兰馨刚才见那紫衣女郎要对李皓贤不利,连忙爬起身来去白马处取来弓箭,暗自绕到两人的背后,看准机会一箭朝紫衣女郎射来。紫衣女郎把全副精力都放在对付李皓贤身上,丝毫没有留意没移兰馨的动向。在她的眼里,没移兰馨不过是弱女子一个,能有何作为,哪知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竟然会在关键时刻给她一记冷箭。 紫衣女郎自然不会想到没移兰馨是党项人,虽然没移兰馨天性温柔善良,然而游牧民族之人一生下来就要与大自然做斗争,所以弓马骑射是人人都必须掌握的本领,没移兰馨也不例外,即便她天性不好杀戮。若身在汉人家庭,没移兰馨必是手无搏鸡之力的娇小姐,然而身为党项人,温柔与刚韧并存于她身,在李皓贤面前,她是娇柔的小妹妹,可是现今别人要伤害她的亲人,她会毫不退缩地拿起武器还击。 没移兰馨的射术在党项人之中也算得上乘,上次与李皓贤交手时,她在飞快前奔的马背上依然能将箭射中目标,就更别说现如今是让她看准瞄仔细才发箭了,绝对是百发百中。 没移兰馨一箭得手,又搭上一隻箭,拉弓对准紫衣女郎,然后喝道:“快滚!你再敢伤害我贤哥哥,我就一箭射死你!” 紫衣女郎此次伏杀李皓贤,可谓机关算尽,本以为猎物必然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任她掌控。怎料千算万算,没将没移兰馨这号人物算进去。如今背部伤势不轻,急需调养,再加上没移兰馨如今剑拔弩张,自己若是不退,恐难有果子吃,只得讚上一句:“好,算你们命大!”说罢,捂着背部的伤口,仓惶离去。 没移兰馨连忙跑上前去,关切地问:“贤哥哥,你怎么样了!” 李皓贤如今已经半身麻痹,不过神智还算清醒,吩咐道:“兰馨,快拿个灯笼过来!” 没移兰馨不知何故,但还是照着做,到亭中摘下一灯笼拿到李皓贤面前。李皓贤又吩咐道:“我整个右半身已经动不了了,你帮我捲起衣袖,看看我被什么东西所伤!” 没移兰馨小心翼翼捲起李皓贤的衣袖,然后从手臂上取下一物,递给李皓贤过目,言道:“贤哥哥,你就是被这东西伤的!” 李皓贤仔细一看,是一根细长的钢针,这就是那女杀手所用的暗器。李皓贤又说:“把我的手臂抬起来,让我看看伤口!” 没移兰馨将李皓贤右手臂抬高,用灯笼照了照,李皓贤仔细看去,中针的部位已经变成紫黑色,而整个手臂已变成青色。 李皓贤嘆口气道:“好厉害的毒啊!”感嘆了一会,马上又嘱咐没移兰馨道:“兰馨,你仔细听好,哥哥我中了那女杀手的暗器,那暗器上喂了毒,如今我的毒性开始蔓延,现在我整个右半身已经无法动弹了!估计很快全身就会僵硬起来,现在只有靠你救我了,你马上将我带去红姐姐那,请她救我一命!事不宜迟,现在就马上带我去!” 没移兰馨听后,焦急得眼带泪光道:“贤哥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马上就去红姐姐那!”说完立即扶起李皓贤,然后唤她那匹白马道:“贺兰雪,快过来!” 那马似乎懂人性,听见主人叫唤,自己跑了过来,没移兰馨费了好大尽,将几乎瘫痪的李皓贤打横搁在马背上,然后骑上李皓贤的马,牵引着‘贺兰雪’朝郑州城赶去。 ………… 当李皓贤恢復神智之时,见没移兰馨和红芍等人都在床边,没移兰馨见李皓贤醒了过来,最是激动,留着眼泪笑道:“贤哥哥,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们了!” 李皓贤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连忙开口谢道:“红教主,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红芍止住他的话语,言道:“李公子,你先别忙着谢我!我受之有愧!我不得不告诉你,虽然你暂时脱离危险,但是你的毒我无法清除,所以目前你只能暂时保住性命!” 李皓贤听后,宽慰道:“没关係,保住一时算一时吧!我就知道这毒不简单,想不到解毒丹也无法奏效!” 红芍道:“你说得没错,解毒丹只能暂时延缓你毒发的时间,无法为你解毒,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四处派人请名医为你诊治,而且也将此事告知了郡主,我相信一定有医治的办法!” 没移兰馨在一旁哀求道:“红姐姐,你一定要将贤哥哥治好啊!” 红芍牵强地笑了笑,言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你赶了一日的路,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没移兰馨摇头道:“不,我要留下来守着贤哥哥!” 红芍见她对李皓贤的关怀如此真切,也就随她的意道:“好吧,我叫人在旁边为你开一间房,你守得累了,就过去睡会吧!” 李皓贤虽然暂时保住性命,然而体内毒性仍然在缓慢扩散,还发着高烧,病痛折磨,难以入睡。没移兰馨也是整夜没睡,陪在他的身旁。李皓贤与她非亲非故,如今大难之时,见她竟如同亲人般的守在自己身边,心里很是感动,不禁流出眼泪。没移兰馨见此,以为他疼痛难忍所致,忙问道:“贤哥哥,你是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李皓贤柔声道:“兰馨,你对我真好!你还是去睡会吧!” 没移兰馨使劲摇头道:“我不累,我就在这陪着贤哥哥!贤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 “谁会想死呢?只是有时命不在我手中掌控,也许是以前贤哥哥做了很多坏事,上天现在来惩罚我吧!我若死了,你就别留在中原了,让红姐姐派人把你送回西夏吧!”李皓贤此时情绪很低落,有些心灰意冷。 没移兰馨娇声哀啼道:“贤哥哥,你别这样说,你不会死的!等你完完全全好了,我才回西夏!” 李皓贤神情呆滞,没有再望没移兰馨,只是迷迷糊糊中喊道:“卓寒,我很快就要来见你了!很快就来了……很快就来……” 说完,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次日,红芍派人请编郑州城内的名医来为李皓贤会诊。那班人看过之后,都是一味地摇头,毫无办法。这些人虽是名医,那些奇难杂症或许难不倒他们,但是李皓贤中的是奇毒,那些医生没几个对用毒有深入研究,普通毒还说可以医治,这样的奇毒却无能为力。 红芍也明白这个理,只是见事实真的如此糟糕,也不禁焦急起来,问:“你们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其中一位姓谢的大夫答道:“姑娘,我倒是可以向你推荐一人,或许她能医好这位公子!” “哦,请快说!”红芍见还有希望,不由激动起来。 “这是一位奇女子,就住在郑州西南,至于她的姓名,在下也不得而知!我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才识得此人的,有一次,我的医馆里来了一位中了奇毒的病人求诊,那人中的毒十分奇特,我也束手无策,遂向他的家人说还是为其办后事吧!怎知数日之后,我上市集之时,竟然见此人已经康復,不由大惊,上前打听之下,他竟然是被一位年轻女子所救,我立即向他询问那女子住处,后登门欲向她求教解毒的本领,然而她却不愿赐教,冷言冷语将我请出门外,如今我观这位公子的症状,与那日病人的症状极为相似,所以向姑娘举荐此人,希望能解救这位公子的性命! “不管能否解救,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那就麻烦这位大夫为我等引路!至于其他大夫,本人先在此谢过,诊金我等照付不误,你们随下人去取了钱,就请自行回府吧,我们就不相送了!”红芍将其他大夫打发走,又吩咐下人准备好轿子,就带着李皓贤等人动身去拜访那奇女子去了。 谢大夫将众人带至郑州西南郊,大约走了二十多里,见乱山重迭,一片翠绿,行人绝跡。远远望见山谷下花树林中隐约又一茅屋。又走百餘步来到近前,眼前一间茅屋修整得干净幽雅,门前一排垂柳,墻内桃杏芬芳,用修竹格开,如同乡间别墅一般。门口有光滑磐石,众人扶李皓贤在石上歇息,那带路的谢大夫上前喊道:“姑娘,谢某再次拜访,有一病人急需医治,还望姑娘施救!” 喊过之后,毫无回应。谢大夫不知那女子是否外出,又继续唤道:“姑娘,你在么?姑娘……” 如此又唤了几声,突然听屋内一女子言道:“何人在此乱叫乱嚷?” 谢大夫道:“姑娘,在下谢某,就是上次登门向你讨教解毒之术的郎中!” “又是你,我上次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不会教你的!你这人怎么这等无赖,又找上门来?” 谢大夫解释道:“姑娘误会了,这次我不是来向姑娘请教医术的!有一个病人中了奇毒,我等皆无可奈何,想到姑娘解毒功夫了得,故谢某推荐此人来拜访姑娘,寻求医治!现在人已经到了,还望姑娘能大发慈悲,为其诊治!” 那女子似乎很不耐烦,恶语道:“我不会医人!你找错地方了,马上带人离开吧!” 谢大夫恳求道:“姑娘,医者父母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姑娘慈悲为怀,救救这位公子性命吧!”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医人,你马上将人带走!”那女子心如铁石,仍然不愿相救。 没移兰馨上前乞求道:“大姐姐,你就做做好心救救我贤哥哥吧!贤哥哥他已经快支援不住了!” “病人叫什么?”那女子听到没移兰馨的话语,似乎有些触动。 红芍听出她好像认得李皓贤,不由有些疑惑,不过听她语气似乎没刚才那样坚决,感到大有希望,连忙答道:“这为公子名叫李皓贤,是来郑州的路上不幸被歹人所害,身中剧毒,性命危在旦夕,还望姑娘能慈悲为怀,予以救治!” 怎知那女子听后态度又强硬起来,再次恶言道:“不救,我说了不救就是不救,你们快走!” 绿芙见此人如此傲慢无礼,心生不平,怒道:“既然有治人之术,就该用来招福苍生,像你这般见死不救,学来何用?你若在如此据人千里之外,我就闯进屋内,用手中利剑与你谈谈!” 屋内之人听完,许久没有回应。绿芙实在按奈不住,冲上前去猛然揣开屋门,闯了进去。红芍对她这姐妹的粗暴行径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阻止,默许了她的所为,在红芍看来,既然软的不行,也只能用硬的了。 绿芙领着众人闯进屋内,不见有人,正想闯入偏房内,一女子拉开帘布走了出来。众人定眼一望,此人梳着双鬟,清秀面容,身形苗条。那女子不紧不慢,缓步而出,平淡地说:“你们难道就不晓得主客之礼么,强行闯入别人家中,这算什么意思?” 红芍赔礼道:“求医急切,还望姑娘莫要见怪!请姑娘切莫再推辞,为病人诊治吧!” 那女子沉着脸道:“我再说一次,人我是不会救的,现在就请诸位离开吧!” 绿芙听后立即拔剑出鞘,指着女子道:“就不救由不得你,如果你再这样固执,我就让你与他陪葬好了!” 那女子毫不畏惧,倔强道:“我说一不二,说不救就不救,你就算杀了我也是无济于事!” “你……”绿芙是暴脾气,如今遇到块冰,自是怒不可遏,正想动手。门边李皓贤喊道:“绿芙姑娘,不要为难这位姑娘了!” 说着,由没移兰馨扶着来到屋内,坐在木椅上,又发话道:“既然这位姑娘不愿相救,也不便强求,红教主,我们还是回去吧!” 没移兰馨急道:“贤哥哥,这位姐姐现在是唯一能救你的人,她不肯相救,我们救求到她肯为止,为何要走?” 李皓贤道:“我看来是命中註定要死于此劫,无话可说!这样也好,我就可以下去陪我那孤单的妻子了!我一生好强,如今死到临头,更不愿摒弃自己的顏面,开口去求别人做不愿做的事,即使死了,我也要死得有尊严!” 那女子听到他这番言语,反倒有些触动,冷笑着问:“你死到临头,我本有救你的方法,可却不出手相救,难道你不对我感到怨恨么?” “我为什么要怨你,姑娘与我非亲非故,你并无非要救我的理由,救是你对我的恩典,不救是你的权利!”李皓贤淡淡地答。 “难道你就怕死么?” “死有何惧!我妻子死之前就是这样对我说的!本来我就应当与妻子同赴黄泉,如今上天让我多活了一阵子,已是恩典!且我身中剧毒,每时每刻都受着病痛的折磨,还不如死了轻鬆!” 那女子听完李皓贤的话,沉思了一阵,然后走进房内,绿芙以为她还是不愿相救,又想发难,红芍止住她道:“别轻举妄动,看看再说!” 一会儿,那女子拿着一小瓶药丸出来,从瓶中取出数粒,递给没移兰馨道:“让他把这些吃下去!” 没移兰馨乐道:“姐姐肯救我贤哥哥了么?” “少废话,快让他吃下去!” 没移兰馨欣喜若狂,忙将药喂李皓贤吞下。红芍谢道:“多谢姑娘施救之恩!” 那女子却止住道:“我只是让他服下镇毒的药,并没说过要救他!至于救是不救,让我考虑两天再说!” 没移兰馨急切道:“两天,恐怕贤哥哥已经支援不住了!” “这你们可以放心,他服了我的药丸,暂时可以制止毒性蔓延,活上两天不成问题!”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回去等候消息,两日之后再来拜访吧!”红芍欲带众人离开。那女子制止道:“慢着!你们可以走了,病人得留下,否则一旦他有什么紧急情况,想施救也难!” 她这样说,既是有了救人的意思,红芍听完放心下来,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就将人留在此处,还望姑娘妥为照看!” 那女子点头以示允诺,冷冷道:“各位请吧!我就不送了!” “那我等就告辞了!”红芍说完领着众人离开,然而一直伴在李皓贤身边的没移兰馨却没移动半步。 女子喝道:“你怎么还不走?” 没移兰馨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贤哥哥!” “你,这里不需要你,只要他一人留下就够了!你走吧!”女子黑着脸道。 “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照看贤哥哥!姐姐,求你行行好,让我留下来吧!”没移兰馨恳求道。 红芍也插把嘴道:“姑娘,就让她留下吧!她是这位公子的表妹,现在病人需要照顾,留下个人照看也好!” “哼!既然要留下,我也不强求,不过我这地方狭小,只有两间房间,一间我自己住,另一间你们俩挤一挤吧!”女子故意刁难道。 没移兰馨使劲地点头:“没问题,只要能留下来照看贤哥哥,我都愿意!” ………… 那女子留李皓贤和没移兰馨住下,也没说为他医病,对两人爱理不理的,整天呆在自己房间里头不出来。 李皓贤服了那女子给的药丸后,症状有所缓解,全身也没如此难受了,只是呆在床上闷得慌,于是对没移兰馨道:“兰馨,我想出去走走,你能陪陪我么?” 没移兰馨点点头,扶着李皓贤缓缓走出屋去。此处屋舍与旷野相连,围墻外垂柳成阴,一阵轻风吹过,垂柳萧萧,有如波涛。 此时已日渐西落,霞光映照,一片艷红。李皓贤望着这美景,不由沉思起来,没移兰馨见他许久不说话,好奇地问:“贤哥哥,你在想什么?” 李皓贤深沉地答道:“我在想这两日所经歷的怪事!” “哦!有什么怪事,我怎么没发觉!”没移兰馨不解地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李皓贤道:“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很怪,首先是被那神秘的女子伏击,然后到了这,那位姑娘也很奇怪,她……” 正说着的时候,后面一把声音道:“两位这么有兴致在这赏景啊!” 两人回头一望,见那姑娘背着个背箩,显然是刚从附近的小山上採药回来。没移兰馨扶着李皓贤上前打招呼道:“还没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柳,叫柳飘飘!” “原来是柳姑娘,在下李皓贤,这位是我的表妹,叫张兰馨!”李皓贤不想透露没移兰馨的真实姓氏,所以谎称她姓张。 “李公子,你真是好兴致吧,竟然还有心情观赏夕阳!难道你就不担心自己也如同这夕阳一般近黄昏了么?”柳飘飘说话直得让人有些受不了。 李皓贤听后却并不责怪,微笑道:“太阳落山了,明天还会升起来,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哦,听李公子这样说,你好像对我的医术很有信心,难道你就不怕我也对你中的毒无能为力么?”柳飘飘不冷不热地问。 “既然我来到此处向柳姑娘求医,就应该相信你的能力,反正我是将性命交到柳姑娘手上了,柳姑娘要我生,我就生,柳姑娘要我死,我认命也就是了!” 没移兰馨听到这,肚子已咕咕叫起来,不得不插嘴问道:“柳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有饭吃?” 柳飘飘道:“我忙着上山採药,还没来得急做呢,既然妹妹你如此心急,不如同我一起做饭吧!” 没移兰馨乐道:“好啊!” 三人来到厨房,没移兰馨一看,指着那些野菜皱起眉头问:“柳姐姐,我们就吃这些么?” 柳飘飘答:“对呀,山野地方只有这些吃!怎么,你不满意么?” 没移兰馨摇头道:“我吃什么都还好,可是贤哥哥现在身体不好,要吃点肉补补身!” 柳飘飘听后冷言道:“肉!没有!除非你上城里去买,不过估计你走到城里时,那些肉贩也已经回去了!” “兰馨,算了,吃这些就吃这些吧!” 没移兰馨眼珠子一转,笑道:“贤哥哥,我有办法让你吃上肉!”说完,神神秘秘地跑回屋内,一会之后,取出长弓,兴高采烈地回到李皓贤身边道:“贤哥哥,我这就为你射几隻鸟儿做菜!” 说完,扶着李皓贤出到屋外,柳飘飘好奇,也跟出屋去。没移兰馨四周望望,然后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朝林阴出一扔,惊起一群麻雀,没移兰馨眼明手快,拉弓搭箭,只瞄一眼,一箭射出,然后望也不望,又搭上箭,再射一箭,如此一连射了三支,待那群鸟已经飞远了,才罢手。没移兰馨收起弓箭,笑着对李皓贤道:“贤哥哥你等着,我这就过去拾来,三隻鸟,也够做菜了!”说完便奔跑着过去。 刚才没移兰馨射箭时,动作太快,李皓贤和柳飘飘都没看清她到底射中没有,眼下见她竟然夸口三箭全中,柳飘飘不免表露出怀疑的神色。 一会,没移兰馨奔奔跳跳地跑了回来,柳飘飘问:“怎样?张姑娘,你射中几隻?” 没移兰馨捧上猎物给她细看,微笑道:“三隻啊,柳姐姐,够做菜了吧!” 柳飘飘有些吃惊,望了望,真的是每支箭上都穿着一隻麻雀,不由惊愕道:“李公子,想不到你这表妹不单人长得水灵,连箭术也这样出神入化,真是令人佩服!你的福气真好!” 没移兰馨听到讚赏,脸红起来,羞答答地低着头。李皓贤多次见识了没移兰馨的箭术,也很是惊嘆,心想:“想不到党项人连个普通少女的箭术都如此厉害!怪不得我宋朝这么多的兵马也奈西夏不何!西夏真是让人生畏的敌人!” 没移兰馨射下了野味,就与柳飘飘在厨房中忙活,不一阵就飘来阵阵肉香。用过晚饭之后,柳飘飘命没移兰馨从院外抬进来一个大水缸,放在厅内,用木架架起,再打水灌满。这一切柳飘飘皆不动手,全部支使没移兰馨完成,她则在一旁冷眼观望,没移兰馨却没有怨言,一一照做。待一切妥当,没移兰馨好奇地问:“柳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不是要我医你的贤哥哥么?我现在就准备为他排毒啊!”说完对着李皓贤道:“你等下把衣服脱了,钻进这缸里去!” 没移兰馨问:“你让贤哥哥钻进缸里去干什么?” “待他钻进缸里,我们就在下面生火煮啊!” 没移兰馨惊异道:“啊,柳姐姐,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啊?” 柳飘飘把脸一沉道:“谁跟你开玩笑!快与我一起出屋去,要不他当着你的面怎么脱衣服?” 没移兰馨一脸不解,很是担心地望着李皓贤道:“贤哥哥,这……” 李皓贤笑着宽慰没移兰馨道:“没事的!柳姑娘这样做必定有她的道理,你别担心,跟着她出去吧!” 没移兰馨这才点头跟着柳飘飘来到屋外,关上房门。一会之后,李皓贤唤两人入内,没移兰馨进屋一看,李皓贤已经置身于水缸之中,柳飘飘又让没移兰馨抱来一捆柴草,置于水缸之下,生起火来。然后取出一大粒棕色药丸交给没移兰馨道:“去喂他吃下!” 李皓贤服下药丸之后,火越烧越旺,很快,缸中的水变得温热起来。没移兰馨仍然不解,问柳飘飘道:“柳姐姐,你为何要这样蒸贤哥哥?” 柳飘飘这才解释道:“他中毒已深,侵入臟腑,就算有解药,也难以根治,只有将他蒸上一蒸,将毒气逼出,才能治好!再者如此一来能加速他的血脉流通,解药的效力才能渗透各处!” “那这样蒸不会把人给蒸熟么?” “你真傻,只要控制好火势自然不会!别再烦我!”柳飘飘被她这样问,有些不耐烦起来,冷语骂道。 没移兰馨对医理一窍不通,听得云里雾里,不过看柳飘飘说得头头是道,这才安下心来。 锅里的水越来越烫,冒出阵阵白雾,整个屋子都是水气。李皓贤满身是汗,全身热气蒸腾,焗闷难耐。柳飘飘见他这副样子,幸灾乐祸地问:“怎样,李公子,这感觉还好吧?” 李皓贤苦笑道:“还算折腾不死人吧!” 没移兰馨问:“柳姐姐,这样要蒸多久啊?” “你急什么,还早得很呢,起码也要蒸上三个时辰,你别愣在这儿,去拿个毛巾替他擦擦汗啊!” “哦!”没移兰馨慌忙点头应承。 就这样李皓贤被活活蒸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忍耐不住,呕出几口黑血,吓得没移兰馨花容失色,大叫大嚷道:“柳姐姐,贤哥哥他吐血了,你快来看看啊!” 柳飘飘厌恶道:“你嚷什么!吐血是好事,他把黑血吐了,也就是把体内的毒给吐出来了!” 没移兰馨被她又骂一通,低着头回到李皓贤身边柔声道:“贤哥哥,你忍着点,柳姐姐说你把血突出来就没事了!” 李皓贤这时被蒸得全身酥软,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神智哪还清醒,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又这样蒸了一个多时辰,李皓贤又吐了些黑血出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没移兰馨见此,甚为担心,但是望见柳飘飘面不改色,气定神閒的样子,也不敢再多问,怕她又斥责自己。 没移兰馨的心正在七上八下之时,柳飘飘突然开口道:“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将柴火撤了!”说完又取出一种绿色药丸给没移兰馨道:“把这药丸喂他吞下,让他定定神!” 没移兰馨一一照做,李皓贤服下药丸之后,渐渐恢復神智,没移兰馨上前问道:“贤哥哥,你现在觉得怎样?” 柳飘飘又不冷不热地发话道:“你怕什么,有我在,他死不了的!李公子,现在你觉得怎样?” “好多了,多谢柳姑娘!”李皓贤有气无力地谢道。 没移兰馨关怀备至地为李皓贤擦去脸上的汗和嘴边的血丝。撤下柴火之后,水缸的水渐渐凉了下来,柳飘飘催促没移兰馨道:“好了没有?快跟我出去吧!” “去哪啊?”没移兰馨疑惑道。 “出去让你表哥换衣服啊,难道你想服侍他着衣不成?” 没移兰馨被她一说,羞红起来,对李皓贤道:“贤哥哥,那我就与柳姐姐出去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就叫我们!我们就在门外!” 李皓贤点头应允。没移兰馨与柳飘飘又出屋外,让李皓贤从缸中起身,将身子擦干,着上衣服。蒸了三个时辰,李皓贤此时觉得五臟清虚,精神大振,连忙开门将柳飘飘请入屋内谢道:“柳姑娘,李某现在觉得好多了,多谢柳姑娘相救之恩!” 没移兰馨见此,甜甜地笑道:“太好了,贤哥哥没事就好!” 柳飘飘却没有什么笑容,只是淡淡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你体内还有些餘毒未清,我明日还要为你施针!今天你也累了,先回屋去休息吧!” “那柳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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