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二人便即离开破屋,继续行马赶路。两人先沿绕着冀州西面边郊下走,后横越了司州东面、再行过了豫州西侧,前后历经上二日半时程,终于抵达至香山派所在之豫荆二州交界处。 这二日半旅程中,程雪映一改原先冷淡疏离态度,三不五时会向林媚瑶主动起话,虽然找不着什么有趣话题,说的不外乎是此地风景如何、今时天气如何、待会我们吃些什么、妳身上衣服够不够暖等等一类的寻常言谈,却已明显可见程雪映心念转变,似有意对林媚瑶表露关心之情。 而林媚瑶本就意在如此,眼见教主终对自己不再冷漠,虽还说不上如何熟悉热络,至少已远较之前亲近许多,自是暗地里欣喜非常,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大哥的娇呼地更是起劲,而程雪映虽仍隐有别扭之感,到了后来也是逐渐习惯。 这日午前,二人行到了香山派所据之地,先于数丈之外林间系了马匹,跟着便徒步向着那香山山脚之处行去。 近到香山前方数百来步处,远远可见着一大片石砌白漆之长梯横陈、成千成百地从山脚边一路沿着坡处绵延而上。在那一波波起伏有距之亮白梯海旁,相衬着一木木曳荡随风之苍绿树海,此刻山头上朝曦正劲,倾洒下清晖如幕,映落至梯顶叶隙间,当即反透出点点晶亮。 香山一地,远望以上之致虽称宜人,近观而前之况却甚煞景,但见山脚下一字排开数十女子,身着粉红素面衣衫、手握银灰精钢利剑,一闻远处步履动静,当即举兵前倾、数十刃立成一面剑栏之状;一见不友来者现身,立刻行步移身、数十人已呈一派围挡之态。 此刻挡阻在程林两人前方二十余尺之香山派女众中,忽有一人前行而出,向着林媚瑶一声呼喝道:“林媚瑶!妳身为神天教众,今日为何突来我香山一地,身边还伴同一个星神部众?妳明知师父恨神天教人入骨,今日妳二人来此,定会引起不小冲突波澜,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此女子身材中高、面容秀丽,年纪看上去和林媚瑶大约相当,言词听起来似乎也与林媚瑶昔日相识,她的一声呼喝虽然严厉,然词语中实是蕴含相劝之意,但愿程林二人即刻行离、莫要引发事端。 但见林媚瑶屈身拱手,平缓说道:“唐师姐!今日媚瑶奉教主之命,带同一位星神众兄弟,特来贵派一访,只为寻人问事,一旦目的达成,我俩当即离去,绝不会给贵派带来任何麻烦困扰!” 那位被林媚瑶唤作唐师姐的女子摇了摇头,冷淡说道:“光妳二位神天教众出现我派面前,便已是十足麻烦困扰,遑论其他?妳神天教与我香山派已多年未有任何瓜葛,要想寻人问事,还请另谋高就!莫要等到师父听闻,亲自前来驱赶,那时场面可就难看了!” 林媚瑶丝毫未显退意,依旧拱手为礼、语带恭谨道:“此乃教主亲示命令,我俩职责所在,务需尽力达成。还请唐师姐代为禀报颜掌门一声,向她说明我俩来意,请她准允一见!” 唐师姐见林媚瑶辞令虽然客气,态度却极为坚决,知晓眼前此二人是没那么轻易打发走的。唐师姐幼年时期即与林媚瑶相识,早知她性子倔强执拗,一旦定了心意之事,绝没轻易更改道理,当下只有长叹一口气,摇头说道:“好吧!既然你们不肯走,我也只有回报师父去,请她老人家来定夺处理,师父对于神天教人深具恶感,只怕没有好言好气,到时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们!” 林媚瑶闻言,当即躬身行礼道:“麻烦唐师姐了!” 程雪映始终未有出言,只是静静站立一旁观望,他看得出此位师姐与林媚瑶昔日相识,也听得出其言词中未带恶意,于是他由头至尾不予插话,留让林媚瑶行言应对。 唐师姐见林媚瑶毫不犹豫地恭请自己往请师父前来,当下未再多说劝语,只是顾望了程林二人一番,又是轻叹一口气后,向着后方左右师妹一声呼令:“妳们几个在这儿好好看着,我上去请师父过来!” 但听众师妹整齐有致地应答道:“师妹自当遵命!”,唐师姐微微颔首,便即回身行去,踏上了亮白梯级,迳沿着石阶上行而去,最终形影消失在远端。 唐师姐行去后,程雪映和林媚瑶二人始终伫立原地等待消息,数十位香山派女弟子亦是始终持剑架举于二人眼前,当下在香山山脚处形成了一幅对峙景观,那相互间气氛虽说不上剑拔弩张,却也并不轻松自得。 几盏茶时分过去,终见几道人影现身长远梯阶彼端,片刻后,来人身形逐渐明确,可见中央为首者是一中年女子,同样一身粉红素衣、约末三十八九年纪,额颊几显皱纹、发鬓间露白丝,虽然已有风霜之容,仍可看出其年轻时候应为一貌美女子,但其眉头深锁、嘴唇紧抿,目态中直投厉色威光,显然是一个性十分拘谨严肃之人,无端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此人正是香山派掌门颜碧娥。 此刻颜碧娥身旁随了两位女徒分立左右,身后则跟了七位弟子列成两排。其左侧女子正是方才那位前去通报的唐师姐,其右侧女子则是一位年约十五六岁、容貌秀美出众的亭亭少女。 林媚瑶远远便认出了为首之颜碧娥身影,又望了望其身后跟随女徒,皆是门下辈份尊高之师姐人物,是故林媚瑶多半识得,惟有此刻随在颜碧娥右侧女子,年岁较之同行他人明显轻上不少,但一路紧挨颜碧娥身畔,与其距离甚近,反倒象是最得掌门师父宠信之人。 林媚瑶并不识得那位年轻少女,但见其面白似雪、唇红如樱,竟是一个世间少见之绝色女子,一时忍不住向她多瞧了几眼,心中同时一阵暗赞:香山派何时收进了这样一个美如天仙的师妹?看来香山之名,可是愈发名符其实了! 程雪映则是一视同仁地往着此刻出现眼前之众女子身上全数打量过一遍,对他来说,香山派所有女众都是一般陌生,至于谁丑谁美,心里倒是没个计较。 眼见颜碧娥率众出现,林媚瑶在程雪映耳畔低声说道:“大哥!这颜掌门可难沟通得很,待会儿媚儿会从言语取巧,定要激得她透露线索,大哥只需一旁儿观看,媚儿自有办法成事!” 程雪映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深知自己身为男性,又外着星神众装扮,看在颜碧娥眼中自是十分不讨好,倘若林媚瑶单凭言词巧辩便能引得颜碧娥吐露消息,而无需自己行言插话,自是再好不过。 此刻颜碧娥一行已走下梯阶,直往程林二人所在方向行来,山脚下持剑列守之数十女众立时向着两旁移身,让出了中间一处开口通道。 颜碧娥直直便行过了通口,缓步向前走去,最终停足于二人前方十余尺处。 但见颜碧娥向着二人一番眼神看望,跟着眉头一紧,声调沉冷而威地说道:“林媚瑶!妳脱离我香山派已有十多年时日,几乎不曾回头探望,今日难得一返,却带了个星神众员?妳这是做什么来着?存心与我派为难么?” 林媚瑶摇了摇头,显露了亲善微笑,拱手行礼道:“师父!多年不见,您还是风采不减!此次媚儿求访,实受我教教主指示,带了位星神众弟兄齐来,欲向贵派探问一对父子行踪,一方面也是媚儿多年不见师父您,心头实是记挂得紧,趁此一访也好顺道探望。如今媚儿亲见师父安好,心头悬念之事已是放下一半,还望师父指点我俩所寻之人下落,让媚儿心中再无挂怀,便可带同星神众员迅速离此,绝不久留打扰!” 林媚瑶对颜碧娥这师父并不喜爱,年幼时拜其门下三年,不得已唤她作一声师父,待到后来脱派而去,再向人提及颜碧娥这人时,便绝口不称师父一词,如今受命而来、有求于此,只得摆出一派亲和态度、重呼她一声师父称谓,实却内心不情不愿、全身暗暗发毛。 但见颜碧娥把手一挥,冷淡说道:“妳不用跟我客套,妳心里怎么想我,我岂会不明白?几年来我日子过得极好,可不需妳假什么操心,只要妳别来气我,我最少可再活个十几二十岁!妳所说的什么父子二人,我根本没见过没听过,他们与我派一点儿关系也无,你俩若是识相便应离去,否则休怪我派以剑待客!” 颜碧娥脸容严肃、措辞强硬,即刻便下达了逐客令来,然林媚瑶并非轻易罢休之辈,她虽心底咒骂不已、面色仍未改恭谨,续言道:“颜掌门都还未听我描述起那父子二人特征,立刻便回说自己不曾闻见,为免显得有些诚意不足。我俩抵达贵派至今,好言好语、恭敬处处,全无得罪贵派地方,颜掌门却这般轻率敷衍以对,别说不合应客之道,实也有失大家风范!” 林媚瑶心思并不简单,她早知颜碧娥人虽乖戾,却是颇重面子,这么一提大家风范四字,实是直中穴门,要叫颜碧娥顾及一己名望尊高,莫要和她后生晚辈为难! 颜碧娥闻言,心底暗骂一阵:“好妳个林媚瑶!如此说法竟好似我蓄意刁难你俩一般?好!我就再听妳多说上几句鬼话,定要教妳彻底死心!” 但见颜碧娥眉头一皱、冷冷说道:“我派最近半年内可不曾有什么父子档上门求访过!妳若不信,尽管把那父子二人样貌当众描述,看我香山一门女众可曾闻见。若是未有,还望妳知所进退,带同星神众员即刻行离!” 林媚瑶心头暗暗嘀咕:“要我询问妳香山一干女众,一旦答案否定,便欲我俩离去?倘若妳们明明见过,却睁眼瞎说,那我又奈妳们何?” 林媚瑶内心虽对香山派女众愿意坦承回答一事不抱期望,还是决定先应了颜碧娥之言再说,当下拱手环顾了眼前数十女众,语带客气道:“敢问各位师姐师妹,二月前左右,可曾见过一对父子现身于贵派附近?那父子二人中的父亲年约四十左右、右眼角下有着一颗小痣、下身瘫痪坐于一附轮木椅上,至于儿子年纪还不满二十、武功身手甚是不凡。还请各位师姐师妹努力回想,记忆所及之处,可有此二人存在?” “阿……” 但闻一声轻呼,却是发自那位站立颜碧娥右侧之美丽少女,但见她双目透亮、双唇微张,显是对林媚瑶言述之事颇有惊讶之情。 颜碧娥本来料定众女徒面对林媚瑶问语,定会齐声回说不知,那时自己便可顺势下达送客之令,怎想到林媚瑶话才说完,身旁少女立时有了反应,竟似对其所述之人有所认识,这可让颜碧娥大出意外,当下面色一青、厉声问道:“棠儿!妳呼些什么呢?难不成妳竟见过那二人?” 那位唤作棠儿的少女眼见颜碧娥厉色相询,一时内心有些惧怯,不禁微微垂下了首,口中略带颤音地低声回道:“徒儿确实……确实见过……这位……这位林师姊所说的……那父子二人…” “棠儿妳……” 颜碧娥没想到自己徒儿居然真的见过林媚瑶所寻之人,而且还当着众人之面一口承认,这可让她始料而未及,不由又感恼怒又觉尴尬,当下脸容上一阵青一阵白,竟是不知该要作何反应好。 林媚瑶却是大感欣喜,没想到这个之前未曾谋过面的美丽师妹,这下却是如此坦承相帮,当下林媚瑶面带亲善、语含期待地追问道:“棠儿师妹。妳说妳曾见过我所描述的那父子二人,那么……妳可是在何处见到他们的呢?” 棠儿闻言,抬起头直望了林媚瑶方向,神色面态显然透着些惊慌,迟疑半刻后,终于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是在是在我们后山的紫花林一处见到他们的”,语毕,惶恐地向一旁偷瞥了颜碧娥一眼后,又再次低下了头,紧张地双手交搓了起来。 紫花之林,位于一近香山山峰处之清幽谷地中,此处生长着一种紫色奇花,花成四瓣、状成蝶形,名之紫蝶花,春日一到、花绽翅展,遍地皆成紫蝶飞舞之景,实是悦目赏心之致,故此紫花成林一地,便为香山派人称做紫花林。然美丽之物往往含藏危险之处,相传这紫蝶花花香芬芳醉人、却是隐含毒性,嗅吸入身不但有碍身体康健、更会损害习武者功力。是故此紫花林处,实被香山派列为禁地,掌门颜碧娥三令五申,严限门下女弟子不可入到此幽谷紫林,以免大损自身修为。 如今棠儿不但自承擅入禁地,还明白说道自己曾在此林见过二位外来男子,怎不令颜碧娥大敢不可置信之外,更同时升起了浓浓恼怒之情? 但听颜碧娥怒喝道:“棠儿!妳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派向来防护严密已极,怎可能让什么父子二人无端闯入后山却未察觉?况且紫花林是我派禁地,妳怎会违命去到那个地方?妳这样一味帮着外人扯谎,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着?” 棠儿大力摇了摇头,慌乱说道:“徒儿徒儿没有扯谎!徒儿怎敢扯谎骗师父?徒儿日常远望紫花林美景,总觉神往不已,二月前终于难耐心奇,违令下到谷中、进入了紫花林里,谁知游逛了百余丈后,却意外见着了远处立着一间茅屋,屋前一个年轻男子正和一坐于附轮木椅上之中年男子有说有笑着,我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能避过我派耳目而深入此林中。本来我惊愕之下便欲回头向师父报上此二人入侵消息,谁知才刚转身,那年轻男子身形一飘已阻在我面前,出言表示他父子二人居此未有恶意,恳请我莫要泄漏他俩藏身于此消息。那人身手看来当真不简单呢,想来也是因为如此缘故,才有办法带着父亲不声不响地避过我派山下驻守之人,偷偷地进到了那紫花林里。” 颜碧娥闻言更是不满,怒问道:“然后呢?人家一求妳,妳就答应了么?有两个来路不明之陌生男子入侵到了我香山派重地,妳身为门下一员,明明知情、竟敢不报?” 棠儿此时已是惊慌无措到不知如何是好,当下把头垂摆地更低了些,用着细小声音喃喃语道:“我我和那人说话了好一阵子,他说他父亲身体不好,需得找一处清幽之地静养,传言紫蝶花香气含毒乃是误解,其实此花不但无毒无害、反倒有益人体气血调养,故此香山紫林正适合他父亲养病保身,他才做了决定要带着父亲暗闯擅入,绝非是因为对我派存着什么歹念恶心,只望我能体谅了解,留他父子俩一个安身之处。我见那人语态诚恳,感觉感觉他不是坏人所以所以”,说到最后,棠儿语音愈来愈弱,究竟所以什么,已经没人听得清楚了。 颜碧娥恼道:“妳妳怎地如此糊涂?居然如此轻易便相信了一个陌生外人么!?妳妳”,话到此处,颜碧娥已是气得再也说不出任何字句来。 这个唤做棠儿的少女,是颜碧娥十一年前收入弟子,性子一向乖巧温顺,习剑资质亦在众女徒中排行前数,相貌更是出落得娇美绝伦,几年来极得颜碧娥亲近喜欢,几乎视作了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日常无论颜碧娥身至何处,一旁总带了这个贴心棠儿跟着,为其一解孤单苦闷心情。此刻面对棠儿犯错违令,颜碧娥虽想大加责骂,却又心有不忍,一时间脸容胀红、全身微颤,却是不知该要如何续说下去。 林媚瑶抓紧机会,赶忙接问道:“请问师妹,妳所望见那父子二人,如今可还身处贵派后山紫花林中?” 棠儿轻摇了一下头,用着略带遗憾的语调说道:“不在了……十多天前,他们已经离开了。” 林媚瑶心中一惊,紧张问道:“离……离开了?妳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么?” 棠儿又是摇了一下头,言语中似含惆怅地说道:“不知道……那时候我听他说要离开了,也一直追问他要去哪儿,可他什么也没告诉我,只说他将要去的地方,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所以……也没办法告诉我答案了…”语毕,棠儿目光中似透了些忧伤之情,方才她口中的“他”,虽未明说是谁,但接续其之前所言,自也能推得应是指那父子二者中的儿子一人。 颜碧娥闻言,原本愤怒的面态顿时化为一丝得意,朝着林媚瑶冷笑了几声后说道:“林媚瑶!这下妳满意了吧?妳要寻找之人现下已不在我香山一地,而且我派中人也不知他们如今身在何处,能告诉妳的东西都告诉妳了,妳们总该识趣离开了!” 林媚瑶心思几转,想那棠儿既然敢冒着受责危险而承认了见过那父子二人一事,显然在此事上头她是无意对己有所隐瞒保留,那么她方才所述那父子两人如今已不在香山、且她也不知其身往何处之言,也应当为真才是。那么这香山一地,她与程雪映二人可还有留待必要? 念及此处,林媚瑶一时间心里也没了个主意,当下眼神一飘,往程雪映方向瞧了去,目光中隐含着恭候示令之意。 方才程雪映一面静静聆听、一面内心亦是思量不已,他也感觉棠儿所言应当为真,此时其所言之父子二人确已不知去向,可自己寻觅多年才难得这样一点蛛迹线索,难不成要如此轻易打道回府? 当下程雪映举步上前、双手一拱,恭谨说道:“我俩身负教主之命,实不能空手而回,想那父子二人既然曾在贵派紫花林中居住上二月时日,或许会在该地留下一些遗迹存痕,得让人思及其之后去处。请问颜掌门,成不成让我二人进入那后山紫林一探,看看能否寻出些什么有用线索?” 颜碧娥闻言,眉一挑、手一挥,冷言道:“你当我香山派是什么地方?说探便探、说寻便寻?眼前得让你俩魔教中人在此言语纠缠多时,实已是我派所能容忍最大极限,你们现在竟还想得寸进尺?成!先问过我派手中剑刃再说!” 这时分立两侧之众女徒,听闻师父严词以告,当下数十人举步前跨、举兵前挺,竟有干戈相向态势。 “师父……” 此刻立处颜碧娥身畔之唐师姐与棠儿两人,眼见气氛紧张肃杀,不由同时启口唤声,内心皆怀相劝之念,然双唇才张、师父之名方出,颜碧娥已分往左右投去两道凌厉目光,语带喝叱道:“怎么着?想帮外人说话不成?” 但望颜碧娥厉色疾言,唐师姐与棠儿二人不由心头一阵惧意袭来,当下只有将原本打算出口之缓颊词语全数吞回肚里,转而齐声道:“徒儿不敢!” 程雪映见状闻言,心中一阵不悦:“这颜掌门当真不讲道理!明明我俩好声好语,全无冒犯之意,眼下却是妳香山派想要轻起战端来么?” 程雪映心中虽恼,为了不引乱子,还是强自忍抑,用着沉沉语调缓缓说道:“颜掌门,我教已七年余不曾在江湖上兴事生祸,几年来虽有不少星神众员来去出入中原探事,也未曾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事情,纵有夺人性命行为,所杀之人也皆属武林中早有恶名之地霸流匪。难得我教与中原各派相安无事久时,今日不过因着一件小小寻人之事,颜掌门便欲兵刃相向、破坏两方多年平和么?我知颜掌门素对我教之人深厌痛恨,然身为一门之长,行事却单凭一己好恶,全然不顾武林安和得来不易,又岂是大派尊长风范?” 程雪映此言实是锋锐犀利,挑明着说倘若颜碧娥下令众徒以剑驱赶,他二人也绝无轻易退让道理,到时争斗一起,后果实难预料,若是从此而引发神天教与中原武林战事再起,这项破坏武林安宁和平的大帐,可要全算在她颜碧娥一人头上了! 颜碧娥向来极重声名颜面,岂容他人扣上如此大帽,可程雪映词语凌厉之极,一时竟是不知从何反驳,当下颜碧娥怒气上冲、脸容满胀,一面左手按着心口、一面右手指着程雪映方向,咬牙带恨地连连说道:“你你你”,可到底你些什么,竟是始终讲不出来。 林媚瑶见状,心中一阵思量:“教主此言已说得那老家伙无法应对而恼羞成怒,我再顺势出个赌注向那老家伙挑战一番,定能激得她在盛怒之余一口应下!” 当下林媚瑶笑脸一堆,摆出一副和事佬模样,娇声说道:“唉呦!师父妳这是干什么呢?我们也不过是上门寻个人罢了,需要摆出这么大阵仗么?要不这样,化大为小、化繁为简,真要相斗相争,也别以多对多,到时场面一阵混乱,难保双方没有人命闪失,后果可就麻烦之极。不如我和师父当着众人之面来场单挑对决,败者便需服从对方要求,该进便进、该退便退,一切结果清楚明白,绝无纠缠不甘景况发生!当然,这是我一己建议,倘若师父深怕坏了名声而不愿与徒儿比武对决,徒儿自也无法强求。毕竟贵派占了地利之便、人多势强,要师父甘愿舍此眼前优势,而接受徒儿所提之平等挑战,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呢!” 林媚瑶虽然声娇面笑,言辞内容实比方才程雪映所言所述者,更让颜碧娥心感恼怒、且身处拒绝不得境地。 面对程林二人连番言语相激,好似她堂堂香山派一派掌门,眼前不单罔顾大局、还想倚多为胜!当下,颜碧娥维护一己尊严、捍卫一己地位之意念大起,心道:“好阿!竟说我只想靠着地利人多而不敢与妳单挑对决?也不想想妳林媚瑶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我还会怕了妳么?” 当下颜碧娥冷哼一声道:“单挑便单挑!我望月剑法也久没施展来教训冥顽之徒,正有些技痒难耐呢!早闻妳林媚瑶惊雷掌法刚强难敌,今日就让我颜碧娥亲身一试以开开眼界!” 此刻颜碧娥一口应下林媚瑶挑战,不单是为了方才程林二人之言词贬损,更因她对林媚瑶当初宁舍她名闻天下之望月剑法不学、而改习一不知从何而来之惊雷掌法一事,多年来始终耿耿于怀。今次正逢林媚瑶出言讨战,颜碧娥念头一起,心觉不如便趁此机会、当着众徒之面一挫那林媚瑶之傲心锐气,证明她香山派“望月剑法”名非虚得,实远胜于魔教中人之旁门左道功夫。 程雪映眼见林媚瑶出面挑战,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于是近身到林媚瑶身旁,在她耳畔低声道:“媚儿!这颜掌门剑术造诣可不简单,妳真有把握能胜得过她么?” 林媚瑶闻言,转了头凑嘴在程雪映耳侧,亦是低声回道:“大哥放心!这老家伙做人一向顽固不知变通,呈现在习武练功上也是一般,估计她剑法三十年未变,要破要解应是不难!” 程雪映看望了林媚瑶一番,眼见她那信心十足神态,并不似强逞模样,心下便觉让其试试无妨,总好过香山派众人齐出、与己方杀至个天昏地暗。 于是程雪映微点了一下头,轻声说道:“我相信妳不会输的!但那颜掌门似乎有意一显本事,等会儿出招定然毫不保留,妳可得小心一点儿,莫要让她打伤了!” 林媚瑶当即微笑回道:“多谢大哥关心!媚儿一定处处小心!” 颜碧娥眼见程林二人交头接耳,虽然听不着他俩说些什么,但见林媚瑶目光透着坚定神采、嘴角扬着自信微笑,自也猜得她是在向程雪映一番保证、表明自己绝不会输。 颜碧娥不由更是恼火,心道:“好阿!林媚瑶,妳就这么自以为是,全不把我颜碧娥放在眼里么?”。当下颜碧娥移身前行数步后,右手一抽腰间配剑,举兵直指、语带不悦道:“林媚瑶!妳不是说要挑战我么?还在那边拖拖拉拉地做些什么?这就开始罢!” 林媚瑶听闻此言,先向程雪映点头示过意后,亦是举步移身,行至颜碧娥前方六尺处,抱拳行礼道:“师父!媚瑶职责所在,这下可要得罪了!”,语毕,林媚瑶两手开展,双掌一前一后已呈蓄劲待出之势。 众人眼见两者对决将始,纷往身后退移让去,留下前方一片空处以做二人相争战地。 此刻颜碧娥鼻中冷声一哼、手里长剑一举,朗声喝道:“废话少说!接我剑招罢!” 话声方落,但见银光一闪、红影一窜,剑若流星、人如飞火,颜碧娥一人一剑此刻已向着林媚瑶身躯前攻而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