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陈埕顿了顿，答道：“是我…陈埕！” “…”听得出，这短暂的无声是对方感到意外的反映。 “我妈妈…回来了！要你…和柏翌今天来我家吃饭！” “…什么时候？”同样的，这个似乎带有一定肯定色彩的答案也让陈埕感到意外。 “要不，你现在…过来吧！我在南苑的入口等你！” “好！我现在就过来！” 虽然岳小晗已经把电话挂断，电话里也传出了连续的嘟嘟声，可陈埕仍然把手机举在耳朵旁，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滞。 “现在就去接他？”因为一直这样躺着，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所以柏翌整张脸看上去都没有刚才精神。 “你快起来，我们一起去！”陈埕把电话揣进口袋里，看着柏翌那张没有精神的脸。 “我有点累，想睡觉，你去就好了！”柏翌慢慢把眼睛闭起来。 “我说你…”话只讲到一半就停下来，没有办法，只好帮他把脚上的拖鞋脱下来，“那你快把衣服脱了，盖好被子！”说罢，跪到床上，替他拉开外套的拉链，解开牛仔裤的皮带，“你自己也动一下行不行？弄得自己像菩萨一样，凭什么要我伺候你？”虽然嘴里不服气地说着，但还是一点一点地把牛仔裤扯了下来，也不想管这么多，直接把它扔到地板上，“好了，自己脱衣服，睡枕头上去！” 柏翌还是沉沉地闭着眼睛，睡意更浓。 看他那模样，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估计学习压力大，睡眠不足，每天都很累吧！想到这点，心又软下来。于是从左到右，把柏翌的手臂从衣袖里取出来，然后一只手抱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把外套从下面扯出来，同样扔到地板上，“这样就可以了，毛衣不用脱，现在你总可以挪一挪吧！” 等半天也不见柏翌动，火气紧跟着就从头顶冒出来。他抓起床头的枕头朝柏翌脸上砸过去，一连砸了三下，“睡死你！我走啦！” 听到陈埕下床的声音，接着听到他跑下楼的声音，柏翌把枕头从脸上拿下来，睁开眼睛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辆公车停到站台前，车尾冒出一大股白色的烟气，其实只是水蒸气，无论冬天还是夏天，都会在马路上看到这种情况。 站在车厢里的岳小晗低头往车窗外看，已经到了。他弄弄围在脖子上的围巾，跟着几个乘客从打开的后门走下车。他远远地看到陈埕正站在南苑的入口，那模糊的轮廓越渐清晰，不过最先注意到的还是贴在额头前那块白色的纱布。 缓缓向前的步伐使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岳小晗知道陈埕同样看到自己，近到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 一般的朋友见面时常常会露出一抹微笑来，可自己的脸上始终是没什么表情的。 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 陈埕没穿大衣，身上就剩下那件外套，毛衣不是高领的，所以脖子全都露在外面。刚刚出来时也没换皮靴，只踏着钟秀婆那双黑色棉鞋就跑到外面来。他把两只手交叉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肩膀耸起来往里缩。 早就已经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冷。 “你今天没其他事儿吧？”说话的时候，那稍稍颤抖的声音，好像暗示着此刻自己正在受折磨。 “等在这多久啦？我没什么事。”岳小晗赶快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朝陈埕胸前抛过去，刚好挂在一边肩膀上，没有往下掉。“其实你根本不用出来，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家怎么走！” 陈埕没有继续说话，抓起围巾两头，一圈一圈使劲往脖子上绕，直到最后把嘴巴都给遮掩起来。但是没有多大的帮助，身上还是在不停地发抖，并且更加厉害。过了一会儿就闻到围巾上面的味道，是烟味和其他的什么混合起来的味道，一种很复杂的味道。 “走啊！傻愣着干什么？”岳小晗在陈埕背上推一下，和他一起走进巷道深处。 “你围巾多久没洗啦？”陈埕把围巾往下拉，露出嘴巴来，呼出一口气，然后有些尴尬地斜着眼睛看着一旁岳小晗的侧面。 “不知道，忘了。”其实回答很多问题的时候都没怎么考虑，所以某些答案总是顺口而出，可紧接着大脑就会自动思考，然后给出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我就前段时间才从柜子里取出来的，也没用过几次，洗它干嘛！” “这围巾上面的味道可真复杂！” “有这么臭么？” “也不是臭，反正就是烟熏的味道，头发的味道，还有衣柜里的味道！” “你屁话真多！” “再多也没你多！” 这样几句对话，出现在两张脸上的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在冰冷的空气中都快结成块了。 看上去真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