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杰一直没再结婚,高希敏一直在谈恋爱,但总是谈了吹,吹了谈——没有个定数,一直在乐界漂着。他们到了南方,签给一家知名公司,高希敏也会多种乐器,非常精通,后来他就录制经典音乐小品,发行专辑,专辑卖得非常火爆。九十年代后期也迎来了一个轻音乐流行的高峰,希敏就是那个阵营里的一位音乐主将。王亚杰从台前退到幕后,专门搞创作,他还导演了一台音乐剧,在各大城市的音乐舞台上上演,我为我的同伴们取得的成绩感到欣慰,他们应该是那样的音乐人,一个有才华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取得相应的位置是一件十分得人心的事。我的伙伴们就那样定位了,他们卖才华给他们服务的音乐制作公司,他们都过着充实却平庸的日子,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作品。 “我们的乐队解散后,我就彻底地告别了文艺,踏上了北上的路,后来又辗转到西北,在西安开了一家小型的百货店。” “岳阳。”高加林打断了我,“我真的为你惋惜,不论是你作记者还是搞音乐,你都轻意地放弃了它们——可你到底想要什么呢——这些都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但你却放弃它们时却如此轻而易举,你就不感到惋惜吗?” “我一直在寻找生命中的唯独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其实我们四人的乐队——那样的东西就是我一直寻求的,在我辞了报社的工作以后,与王亚杰、何希敏、高辉与我组成的乐队已经非常上我的心。我就寻找一种尽兴、真诚与能演绎我们自己的感觉的东西。当然这样的感觉我服务过的报纸肯定无法带给,但是我最热爱的乐队又不再属于我,所以我就去寻找另外的属于我的东西。也许这个世上还有属于我的部分,也许就在换个方式之间。我相信我会找得到。这是一份对真诚与爱真心的呼唤——加林,说起来你可能不大相信,我一直没谈过恋爱,就在乐队解散以前,我还是一块白纸,非常干净。我感到这个世界一直没有我想要的,我不挑剔,但就是没有。一直到我西安以后,那个古老的文化底蕴丰厚的都市才带给了我一抹乐趣,也才打开了我的心扉。”我又坐下来,我还得弹吉它。我弹了一首我们自己的歌,这些旋律已经很久没有被我弹起了,但弹起它们还是这么得心应手。 我一直吃住在我的小店里,我将不大的只有三十几个平方的店面里面隔了一个小空间,放张床,那里做我的卧室,我的条件十分艰苦,我没有电视机。夜里我在一个IBM上做我喜欢做的东西,看书,作图,我爱上了处理照片,因为我首先爱上了摄影。我买了一台数码相机,有时候我索性关了店自己到古城去摄影,然后自己就在笔记本上处理图片,我喜欢上了我所过的生活,我每天都有二三百元的收入进帐,有时候好的时候也能卖七八百元甚至上千元,纯利润还行,可能也有三四百元或者还多一点吧——这种生活安静了许多。白天看店子的时候,我就在播放器里听我自己乐队的音乐,细细听来很有味道,我似乎又回到了我乐队时代一样,每一个音符转化成声音从播放器里流出,我都感到了我拨弄过的那根弦,我都似乎看到了何希敏底着头,闭着眼睛,一撮头发耷拉在前额上的样子;看到高辉在弹到动情处将松散的长发向后一甩的那股潇洒劲;还看到了王亚杰拿着麦克风投入地唱着的情不自禁地摇摆着的姿势。寂寞的时候我就在室内做做俯卧撑,仰卧起坐什么的。再就是读书,听音乐。相比之下——我们以前所过的日子,每晚都在城市最热闹的夜总会,歌舞场去演出——守着小店的生活就像隐居起来似的,但这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我有更多的时间去梳理我自己所经过的岁月、设想一下未来的方向,还有想像我到底需要些什么? 我的小店两面都有门,我每天把两面的门都敞开,我喜欢这样,于是我的店子里敞亮无比,我就坐在一个椅子上,其实我想弄一个单个的沙发,那样坐着舒服,但我看到西安开小店的店主们没有坐沙发的,就放弃了那样的打算。我的前面有一个小桌子,那里放着一个播放器,很考究,因为这种高质量的播放器里放出来的音乐才纯正浓厚,我很喜欢。那里正放着我们乐队的歌,那里正传来我,高辉与何希敏的乐器的声音,同时也流出王亚杰那充满磁性的声音。有时候我也随着这些旋律弹我的吉它。 “哟,不错啊,还一个人开上了演唱会?”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眼睛,放下吉它,向她笑笑说,“没事干,自娱自乐呢,你想要点什么?” “我来看看芦荟的面膜,你这里有吗?哟,忘了呢,你这里又不是化妆品店,那里有这种东西!不过你弹吉它确有一手,怎么与碟上的一模一样。”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我的专辑的封面马上吸引了她,她轻意地就认出了我。她拿起碟盒,详细地看了一眼说,“这左边的人不是你吗,样子一点都没变呢,只是这会儿是素颜。你是明星?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在这里!”她说着,又惊奇地打量了一下我的小店,然后又看着我们专辑的封面说,“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这怎么可能呢?” 我看着她有点好笑,她有点夸张,因为我算不上什么明星,我们虽然出了碟,成绩还不错,但是业界都不会有几个人知道,只是我们固定的那个圈子里有点小名气罢了。她好像就有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看上去那么活泼,还有些调皮。 我说,“我不是什么明星!” 她不听我的,却向我问,“你正播放的正是你们唱的歌吗?” 我点点头说,“是的!” 她听了一会儿说,“我从没有听见过,但很好听,真的很好听。” “好听你就多听一会儿。”我说。 “真是不可思议,你一个明星怎么做起生意来了,为什么呢?”那女孩问。 “我不是明星,我们几个人就玩过几年,没什么成就,所以就解散了。这是我们唯一出的一套专辑,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我说。 “在那里有卖的吗?”她天真地问。 我摇摇头说,“没发行到西北,只在西南与南方一些城市里发行过。所以这边可能卖不到。如果你喜欢,我复制一套送给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给你三天时间,我到时候会来取的。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选择了西安?”她兴致勃勃地问。 我再笑着告诉她,“这个古都也许会给向往他的人带来好运,我踏着秦汉与隋唐的遗风来了,这里古朴却充满了神秘感。这里还是文化之都,中国著名的作家群还诞生在这里——它见证了一段文化岁月。所以有这么多向往,我就来了,曾经的乐队的吉它手就来这个小街上做起了小生意!其实这里蕴含着我自己的天地,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我就没有地位与身份上的成见!” “一个有个性的人,个性与风格也是西安这个古都的一部分——所以西安适合你!”她兴奋地说,她的兴致很高,“哦,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岳阳!”我笑着说,我们都伏在一个玻璃柜台上,其实那个柜台只有半截,我不喜欢将顾客与店子分开来,我感到让顾客置身在店子里很和谐。 “我叫安琪,我家离这里不远,我还有个姐姐在一家专科学校教书,我们是单亲家庭,我们姐妹只有一个母亲,我爸爸去年去世了,你呢?”她天真地说完再问我。 “我的父母都死了,我有很多哥哥姐姐,他们都在西南,我老家那里—淮蟀铮都可能排队摹—还没谈过恋爱,你蒙谁呢!”她撇了撇嘴。 我没有争辩,只是笑笑,然后换了一个话题说,“谢谢一个文化古都能够接纳我——你除了面膜不准备再要点什么吗?”我笑着问。她觉得一款价格低廉的女式首饰挺好,她决定买下来。结果我送给了她一套,她喜不自胜,在她眼里,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既见到了明星,还让这个明星送礼物给她,她就高兴地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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