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开张选在星期天，杨秋枫姐妹忙里忙外，董主任站在门口忙着应酬来捧场的宾客，见到于钢拱手一揖说：“于总果然言而有信，请上座。” 早来的人正在喝茶、吸烟、打牌、扯闲天。于钢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这里，见饭馆已改成了宽敞的大厅。只保留了两个单间，一间已有人，另一间还空着，那是为村里的干部们准备的。 杨秋枫走到于钢身边，轻拉着他走进门说：“这间是招待贵宾的，有些人可能来不了，但地方得给留着。你看我们布置得还行吧？” 于钢说：“记得原来我来时没这两个单间，是你们另弄的？” “看来在这个饭馆有了鸡后，你真的再没来过。这可是原来留下来的。” “要是这样，卓华就是在单间里被抓到的。” 杨秋枫脸红了，轻声说：“你就不会往好处想。为了避嫌疑，门已经取了，只挂一副门帘。”见何村长带着人走进来，杨秋枫忙去迎接。 何村长见到于钢，高兴地说：“和你们北方人喝酒是件很开心的事！我特别喜欢听你们划拳。”他伸出一只手比划着喊，“三星高照、四季发财、六六大顺，满呐瞒呐，都是些吉祥字眼。” 于钢笑着说：“那今天我就陪何村长划几拳。” 时辰已到，一阵鞭炮响过之后，开始上菜，小店内立时响起吆五喝六的猜枚声。 由于廖方没来，董主任又忙着，其他人又都是何村长带来的，单间内就安静得多。何村长其实并不会划拳，和于钢比划了几下，喝了几杯后就谈开了生意。 “于师傅，自从有了你这个好参谋，村里的小工厂效益很不错！”说着取出一个红纸包递到于钢面前说：“给你工钱你不要，几位股东都很过意不去，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啦。” 于钢看另几个人都对着他笑，就想，人家既然非要意思意思，再客气反倒不好，就说：“我这个人重情，既然何村长这么看重我，以后如有用得到的地方，让肥仔打个招呼就行了。” 何村长高兴地说：“于师傅快人快语，痛快，我代表全体村民敬你一杯！” 于钢忙站起身说：“不敢不敢，你是一村之长又是长辈，我该敬你一杯才是。” 喝了几杯酒，何村长的话开始多起来，见杨秋枫送菜过来，就说：“阿枫啊，这店里要是再有几盆花就更好了，可惜我那霸王花没法往店里摆，要不就送几盆过来了。” 送走客人，时已下午，董主任要杨秋枫去花店买花。杨秋枫把于钢推上三轮车说：“陪我去。” 杨秋枫蹬着车，两人谈得正高兴，迎面驶来一辆小轿车，截头停住。杨秋枫惊叫一声，忙刹住车。 于钢跳下车，恼怒地吼道：“找死啊！” 车门慢慢地开了，吉蓉走下车来。 于钢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 吉蓉看了眼杨秋枫，又看看于钢说：“你有事要用车向我打个招呼，我会给你安排的。总经理坐这种车出门，有损咱们公司的形象！” 于钢解释说：“今天是星期天，又是办私事，怎么好意思劳烦你。” 吉蓉不悦的说：“不管什么时候，身为公司的总经理，总得保持应有的风度。你坐三轮车出游，人们会认为公司一定不大，且很穷，谁还愿意和你谈生意。一个企业家言谈举止，都应有一定的规范，到那去上车我送你。” 于钢被吉蓉说得哑口无言，只得上车。吉蓉也没再问，车到廖方家门口停住，于钢也没再说话，下车按响门铃。 廖方开门迎进于钢后见他回头看就问：“还有谁？” “是坐吉蓉的车来的。” 廖方忙出门，已不见了踪影，就说：“怎么没见人？” 于钢没好气地说：“不管她，今天晦气，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两人进屋坐下，听完于钢的叙说，廖方沉思了一会说：“看来你和她真的不是同林鸟。咱们这些当兵出身的人，不合知识分子的口味。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应果断些，好姑娘多的是，你看朱月彤怎么样？要是有意的话老哥替你沟通一下。” 于钢胆怯地说：“算了算了，又是个大知识分子，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我玩不过她们，甘拜下风。” “我可没听说过她有什么文凭，说不定和你一样，冒牌大学生。” “就凭那口流利的英语，说不定是外语学院毕业的。” “说的也是，缘分是可遇不可求的，也许你的缘分还没到，就再等等吧。哎，我看你最近和那个新来的电脑技师打得火热，有发展前途吗？” 于钢想了想说：“生产已基本步入正轨，公司也有了效益，吉县长和何村长等股东都皆大欢喜，我的事也就少得多了。我有一个想法，有这么一位好电脑技师，可以把公司所有的技术图纸和技术资料，全打进电脑里，也免得韩易升老扣着图纸拿捏咱们。” 廖方若有所思地说：“也就是，成百上千张图纸，他真的要是把那关键的藏起来几张，谁也没辙！你这个主意不错，我通知韩易升，让他把所有图纸都送到电脑房，让山丹全部输入电脑里，由你监督执行。” “这可牵扯到公司的核心技术机密，请示一下吉县长吧？没他的指令，吉蓉是不会同意的。” “用不着，公司董事会有规定，内部与生产有关的事由我具体负责。吉蓉要是过问，你就说是我同意的。另外我还有个问题不太明白，韩易升论搞工业这一行也算得上是老将了，却玩不转自己设计的产品，在人们眼中反倒不如你了，这里边总有些什么道道吧？”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工厂生产错综复杂，一个人再聪明也不能行行通，样样精。尤其是搞技术工作的，不要过分崇拜自己，而要善于发挥下属的特长，并能把他们派到能发挥他们特长的岗位上去。孙子曰：择人任势就是这个道理。韩易升一直搞的是机械设计工作，在机械制造这个行业里，设计和加工，是两个不同的范畴。韩易升搞设计是很有水平，但对制造就有点隔行了。碰得焦头烂额也就不足为奇。所以他只能为将，不能为帅。” 廖方叹口气说：“技术人员的技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到的，一窍不通就玩不转，更何况窍窍不通。所以在特区就特别看重技术人才。有一个只有几十个人的小服装厂，竟也花高薪请了个大学教授任技术部长。” “那有什么用？” “你想，不管是博士硕士还是研究生工程师之类，那个不是教授培养出来的？有了教授，企业产品自然就是高科技。至于那教授是教什么专业的，又有什么关系。” 于钢忍不住笑了说：“你老兄也出过类似的洋相吧！” “算了，不扯淡了，福基公司产品一进入市场麦尔登就急了，催咱们快点做决定。我考虑了很久，本县的工厂自然没人敢接，远些地方我又不熟悉。你一直在内地，能否考虑个比较理想的厂合伙干？” 于钢立即想到了红光厂，但一想到何维茜与钟秦，心中就像堵了一块石头，别的厂又不熟悉。原想就这样过一辈子打工仔的生活，最近越来越感到这打工仔也并不好当，看脸色受气不说，动不动就有可能被炒鱿鱼。不像在原来的工厂活的那么轻松，心中就有些犹疑不定地说：“让我再考虑考虑。” “那可快点，今天海珠不回来，咱们找地方喝酒去，要不要约上朱月彤？” “你想泡妞啊，当心嫂子吃醋！” “那里，我只不过是想当月老而已。” “她人长得不错，又有才学，只是了解得太少，别再被耍弄一回。不过既然成了合作伙伴，多接触接触也好！” “你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回到宿舍已是黄昏，杨秋枫坐在那里等着，见到于钢不悦地说：“一个堂堂男子汉，让一个小姑娘训小孩子似地训了一顿，还乖乖地跟人家走，你欠了她什么啦？” “她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我这人服理不服力！” “算了吧，你是怕丢了总经理的差事！” “你也想教训我！” 杨秋枫见于钢不高兴，就坐到他身边，拉住胳膊，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今天吉县长请韩易升吃饭到现在还没回来，听我姐夫说去谈什么专利去了。” 于钢不以为然地说：“管他呢，鸡刨猪拱，各有各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