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大早就乘车出发了,赶到地方时,那里已是人山人海。沿街人行道直至小巷内都挂满了介绍厂矿现状的招工牌,并列出所需工种及人员数量工价一览表。招工牌前,打工仔蜂拥蚁聚般,挤得人透不过气来。于钢好奇地用力挤到前边,只见车钳铣刨磨诸工种都有,于钢想,难怪这的技工那么牛。这地方既可以选到适合自己特长的工种,又可以得到满意的报酬,上百个厂家,三资、个体、股份制企业都有,打工仔来到这里真是如鱼得水!两人走着议论着,郎立欣突然在于钢肩上拍了一下,伸手指指。于钢看去,见一个干部样人稳坐桌后,颇有几分国营大厂风度,招工牌前也较冷落一些。有几名欲打工者。拿着有关证件递过去,那人也只是看一眼一摆头,任由身后坐着的一位姑娘去处理。 郎立欣拉拉于钢低声说:“走,过去让你见识见识。” 于钢怀着好奇心跟着郎立欣走过去,见郎立欣向那人不卑不亢地点点头,在一边的空椅上坐下。 那人用眼光把郎立欣迅速地打量了一遍,以老练的眼神,发出无声的讯问。见郎立欣始终不说话,就谨慎地问:“师傅是打工的吗?看上哪个工种了?”见郎立欣盯着工价单看,就轻声说,“不瞒师傅说,我厂属地方国营,这你一定清楚,反正起步晚了点,象样的人才流失了不少,如今刚改了体制,也接了一笔国外订单,可技术上没有挑大梁的。这不,眼看生产上不去,就是找不到高级技术管理人才。看师傅已不年轻,经验一定丰富,如果专业对口的话……”他沉思了一下,拿起铅笔写出三千,几个站在近前的打工仔同时发出“哇”地惊叹声。 郎立欣回头对于钢笑笑,掏出自己的职称证,递过去。 那人看了一眼,惊叹地说:“原来是郎高工,可惜眼下还没揽到你这种专业的产品。这样吧,把你的通信地址或电话号码留下,以后有需要的话我和你联系。说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郎立欣说;“郎高工内地如有专业对口的同事欢迎给介绍一下。” 于钢探头一看,见是一个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长,就说:“一大早的,时间还长着呢,任部长一定会聘到满意的人材的。” 任部长苦笑笑说“不瞒二位说,像这种招工方法,招一般技术工人还行。真要招高挡次的技术管理人员,就是运气好,也得等到下午快结束时人家才会来谈。” 于钢不解地问:“为什么非得等到那时候?” “这是明摆着的事,有真才实学的人是不着急的,手有金钢钻,不怕揽不着瓷器活!过早的来谈,由于资方认为还有时间,说不定会有几个人来争,这样就可以压低工价。如果快到结束时才来,资方已无选择的余地,为了生产,只有高薪招聘。这种事见得多了,明知他拿架,也无可奈何,急着用人自然就得忍痛出高价。” “这样说来,双方在这之前就已打开了心理战,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真要遇到这种人,我到愿意清他到酒店慢慢喝酒,免得老提心吊胆的盯着,怕被别人抢走了。好多企业都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任部长指指海浪般攒动的人头嘲笑地说:“这些忙来忙去的大都是些小鱼!”他头都不回地用拇指往后一指说,“那才是大鱼!不过不是我钓他,而是他钓我!” 于钢看了眼那人,有五十来岁,布夹克衫上落有薄尘,看来是远道而来。他不时地往这边看看,很稳重地点燃一支烟,不急不忙地吸着。就想,反正也是看热闹来的,帮帮这位任部长也算是做一件好事,就和郎立欣耳语了几句,见郎立欣没意见,就对任部长说:“我过去替任部长问问,如有意劝他过来和任部长面谈好吗?” 任部长高兴地说:“你们同是北方人,又同是打工的,沟通起来自然容易得多,说一句胜我一百句。” 郎立欣对于钢轻声说:“你以为任部长是闲得无聊啊,他是在套着让咱俩为他当说客!” 于钢停住步说:“有这种事,咱又不欠他的,走转着玩去!” “已经应下人家了,也不要让他小看了咱们北方人!你放心,这的人不会平白无故的欠别人的人情,弄得好了,咱俩的一顿午饭有人管了!” 罗思远是个性格开朗的人,说话也一扫知识份子那种谨小慎微的习性。三句话一说,真是‘北佬’见‘北佬’语言上就亲了三分。他毕业于西北工业大学,大半辈子都在机械制造这个行业中度过,够得上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但也像内地的一些国企职工一样,收入较低。遇到住房改革,买房又没钱,于是就办了停薪留职出来打工挣房钱。说到买房,罗思远感慨地说,“只不过是一套房,二十几万块钱而已,东筹西借的咋也凑不够,没办法,只好出来打工挣了。” “那你咋不急着去应聘?” “这里只有一家适合我的,但那是家国营单位,你想一想,既使是特区的国营单位也比内地的水平好不到那去。” 于钢说:“刚才一看郎工的高工证,开口就给了三千!” 罗思远打量了一眼于钢说:“你大概到这里时间不太长,那是高级技术人才的低挡价。” 于钢为他忧虑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附近城市还有招聘会,下午再去那边碰碰运气。广东这个地方,只要你有真才实学,机会有的是!” “其实眼前的机会就挺好!”任部长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三人背后,他用不急不缓的口气说:“我们虽还挂着国营企业的招牌,工厂却早以承包给了个人。对于有特殊技能者,老板是可以给以特殊报酬的。咱们几个人能相聚到一快就是缘份,来,我请客,咱们到那边酒店去喝上几杯。” 酒足饭饱,看任部长和罗思远谈得很投机,两人就告辞离开了。刚走出酒店门不远,几个操着四川口音的小伙子,就围住了于钢和郎立欣。他们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以为两人不是老板,也是老板的托。就要求两人帮他们找工干。于钢本就爱凑热闹,就装模做样地问:“你们都会些什么技术?” 几个人很自信地说:”车钳铣刨磨样样都能干!” “那你们要多少工钱?” “管吃五百吧。” 于钢故意地摇摇头。 一个小伙子忙说:“四百五也行!” 见于钢只管摇头,几个人都不做声了,停了一会,一个小伙子低声说:“四百不管饭也行!” 于钢耽心地说:“那除了饭钱可就没几个钱了!” 几个人神情暗然地说:“我们现在就没得饭吃了!” 于钢不忍心再和他们逗着玩了,就说:“你们为什么不去那些招聘点去应聘?” “我们是农村来的,没有技术等级证,应聘不上。” 于钢回头看了眼郎立欣,见他无奈地摇摇头,就转身走了。 两人走出市区,来到了公路旁,前面是一条小河,中巴车站就在桥那边。两人漫步在桥上,一边观看着周围的风景。突然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带着一个姑娘在他们面前停住。小伙看了几眼于钢悄声问:“师傅,要鸡吗?” 于钢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问:“什么鸡?” 小伙把身后的姑娘拉到于钢面前说:“看得上就开个价吧?” 郎立欣拉了一把于钢,于钢这才返过神来,紧跟在郎立欣身后,狼狈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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