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皇上最近是怎么了,都不来我这里了!非得彻夜跟一个男的长谈!还说什么搞理想搞创作,要生活也得要洒脱,你说说你说说,这还像话么!我为了笼络皇上的心,我是茶不思饭不想辛苦几年多啊!我是斗这个废那个一点没敢放轻松啊!我容易么我,我这辛辛苦苦得来的地位就这么让一个男的抢去了,他凭什么呀,不就会玩点浪漫么……” 香兰抱着自己的绣剑往墙根一立,静静的听着贵妃念叨了两个多时辰,眼看着火红的太阳都上天了,左摇右摆的不知道跳什么舞呢,贵妃那张嘴还没有要停的样子。到是被抓来做苦力的胡太医忍不了了,按理说他一个大夫,应该是最有耐心的,但他却从小就害怕听女人唠叨,要是大吵大闹那种,劲儿过去了也就消停了,但贵妃这种,是最高明的唠叨方式,也就是声音不大,如蚊虫叮咬,造不成噪音,却招招直击痒处,让你不知不觉就痛痒难耐,却又毫无办法。胡太医把金针狠狠的往注了一半水的桂圆上一插,然后使劲甩了甩因为长时间工作而肿掉的手指,气愤的说道:“行了!能消停点不?还想不想吃椰子了!” 贵妃瞪了他一眼,一扭她那丰腴的腰肢,说道:“有没有个眼力见了,没见着我正在生气呢么!还有香兰怎么找来你这么个笨蛋御医,不就让你弄个新品种吗,这都整整一上午了!” “还不是因为你絮絮叨叨的,这耳朵都长茧子了!你再念叨一个,你再念叨老子不干了!”胡太医生性谦虚,遇事从来自谦自省,一激动连谦词都省略了。其实在这宫里头乃至整个天下,他胡太医混了这么多年,又有一手医死人不偿命的高超本领在手,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连皇帝都对他礼遇又加。其他人更是敬畏他三分。 奈何贵妃也不是省油的灯,立马两只小绣花鞋一踢小袖子一挽,张开了架势吼道:“小子!你挑事是不!也不打听打听你姑奶奶我没出阁的时候是干嘛的!想当年,在我们那片名门闺秀里头,只要一提我的大名,准保她们都肝颤!”贵妃得意的一笑,满头金钗银饰也跟着晃悠壮声势,一时间整个屋子那是珠光宝气的!心想,当年为了博得皇上的宠信,光撒娇就苦练了一十六年,同年的千金小姐里头,就属她撒娇撒的最标准,媚眼抛的最勾魂儿,曾有一段时间,只要她一发嗲,男的女的,成了亲的没成亲的,身强体壮的还是半身不遂的,全都腿软加肝颤,只恨没带速效救心丸…… “想当年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显摆的!你可知道在下是干什么的!”胡太医冷笑三声,捏着三根金针摆出个兰花指,“当年在下为了钻研医术,光是这三根可爱的金针就实践过多少回,那时候村里头人都亲切的称在下为胡逸胡大医仙,简称胡大仙。在下曾冒着生命危险不怕传染的为村民治疗瘟疫,你可明白一个个活人在自己眼前倒下去自己却无能为力是多么的痛心!后来经过在下用金针提取了无数健康之人的血液之后苦心钻研得出的结论就是……” “就是什么啊?” “就是瘟疫是会传染的!然后是会通过血液传染的,然后然后在下的金针没有消毒……不过等村子里的人都死光了之后啊,在下为了纪念这次伟大的善举,就为这三根不凡的金针取了名字,从此针不离手,连上茅房都随身携带,有一次不小心掉进去了心疼的在下是奋不顾身跳下去找了三天三夜啊!”胡太医举着金针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三根爱针,分别叫氕,氘,氚。取自上古鸟兽经里头的三个谐音,形象生动的概括了本医仙的高超医治手段。”就是先给你两撇子,然后给你一刀,最后一根针直穿过你的心脏…… 贵妃忽然想起刚刚吃进去那些个胡太医亲手制作的新品种的荔枝,脸色慢慢变得惨白,然后一按小腹,两腿一软伏在窗户上吐了起来。在香兰还没反应过来去搀扶的时候,贵妃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腹中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而且又多吐了三斤血,吐过之后,顿觉神清气爽,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舒畅,飘逸自如,用秤砣一量,哇,居然瘦了这么多!看来这荔枝还有速效减肥的功效,于是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过去,把剩下的新品种荔枝和半成品椰子,连壳都没剥就整个往嘴里吞…… 香兰和胡太医对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任她抽风去,抽过劲了就好了。胡太医说道:“我一直好奇一个问题,就是你一个丫头,为什么会和贵妃这么狼狈为奸?你从前是干什么的?” 香兰一撇嘴,缓缓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武功好点,想当年啊,我女伴男装想考个武状元,结果初试就遇着了个高手,虽然几经艰险还是我赢了,但从此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退出江湖专心服侍我家小姐了。”香兰朝着抽风状贵妃呶呶嘴。 “哦?初试就遇到那么高的高手了?” “是啊,对了,那个人你可能认识,就是现在皇帝身边那红人,以前自称什么太白大侠来着……” “他呀……”胡太医低头一思考,那可是目前剑术号称天下第二的高人啊!莫非第一的就是当年还是幼年的的香兰?是香兰太低调了,还是某人太不谦虚了?这是个问题! 一抹愁云惨淡的飘过,贵妃边嚼椰子壳边吐的声音给偌大的寂静的皇宫平添了几分靓丽。 苍穹寥廓,漫天的云熙熙攘攘的聚散着,正如地上忙忙碌碌的人一样,一天又一天,就这样过去。 一人白衣飘飘,卓然立在风中,眉间是一抹孤傲与决绝。是时候该离开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天下人嫉妒,仰慕,和追捧,从前只有在梦里才敢一想的日子,终于实现了的时候,却感觉内心是无比的失落和空虚,御手调羹,贵妃脱靴的日子,是多少人求几辈子也求不来的。然而,自己却并没有获得想象中的欣喜欢愉。也许,上天赐予他一身傲骨,一颗诗魂,就注定不甘埋没于旷野,也不甘合流于污江。也许每个人的胸中都有诗性,只是被太多的东西给掩盖,磨平,扼杀了,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人没了理想,没了气节,只为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而辛苦,到头来,才发现失去的错过的不愿拾起的,总是比拥有的得到的拼命追求的要多。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不是没有进取之心,也不是没有远大理想和抱负,只是不愿意在俯身去拾遍地荣华之时,折辱了自己笔挺的腰身。 他换下华丽的官服,披上自己来时的那副行头,后背斜插着的一刀一剑,随着他远去的脚步而晃动碰撞的两个火红的穗子,似又恢复了曾经的洒脱与飘逸。 诗者,还是以歌为伴,歌啸红尘,啸得云雾消散天地清。 侠客,还是以剑为伴,剑舞虚空,舞得繁星逝尽日初生。 归人,还是以酒为伴,酒醉人生,醉得风雨飘摇路慢行。 “鸳鸯戏水”小店。 无偿坐在柜台后面,拄着个小腮帮子摇头晃脑的,整整一个上午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把身后那俩呆头呆脑的店小二吓毛了,又不敢吱声怕讨骂,只好抓了块抹布浸上水反复的擦那些个桌桌椅椅的,这一擦不要紧,一个上午活脱脱把水曲柳的台面擦的发了芽,小阳光一滋润,小风一吹,那一个个翠绿的小生命正顽强的往上窜,就在俩小二洗了抹布的功夫,那些小生命,已经由青苔长成了一片绿油油的小草地。 无偿想着想着想累了,一抬眼,哇塞,自己店里头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盆栽!自己时常是对着那两个笨蛋苦口婆心谆谆教导,告诉他们不要花没用的钱,不要花没用的钱!能省就省!以前屋顶漏雨不要紧,可以弄成自然景观,比如里头那个座位叫九天仙瀑桌,就是利用漏雨这一特征量身定做的;集市食材涨价了不要紧,可以跑到野外自己去抓,或者批发点芳香老鼠药吸引整个长安的老鼠都送上门充当免费食材,这样即省钱又能保证食物的新鲜感,尤其是吃了芳香鼠药的老鼠,味道更是鲜美异常;官府里头来人检查索要打点钱不要紧,可以联系联系长安街黑风寨超仿真假银票制造工厂,以假乱真,等他们回去一点脏,收上来的几大箱子银票也分不清哪家是哪家的,就是查也无从查起,再说,很多时候那些个银票他们碰都不碰就直接陪着笑脸给上级官员家的小猫小狗买诞辰礼物了…… “回……回掌柜,那不是小的们买的盆栽,是咱店里头的木头桌子发发芽了!”小二张三震惊加惶恐地说道。 “胡说!好端端的桌子怎么就发芽了?那木头都砍下来削成桌椅了,怎么还能发芽!”无偿气的一拍桌子,欺负他没上过学是怎么着! “确……确实是发芽了,小的就转身洗了块抹布,回来桌子就绿绿了!”小二李四惶恐加震惊的说道。 无偿用手按了按额头,仔细一想,当初顾长工的时候可是挑了全长安最诚实可靠忠厚老实痴呆弱智的两个,量他们也没那智商撒谎,这可就怪了。 “这两天客人都点什么菜了?” “回掌柜的,点的最多的就是关关雎酒,纤纤擢素手和芳草萋萋鹦鹉粥……” “只有那鹦鹉粥是一素菜的话……我明白了!”无偿思考片刻,豁然开朗。“昨天好像有个客人发现了咱们菜谱的秘密,然后把菜扣桌子上了吧!” “对对,那位客官说咱们的粥跟没煮熟似的,吃起来像用门外家雀儿搭窝的茅草啊树杈啊熬的,小的当时就站出来愤怒的解释说:什么叫没煮熟,根本就是没煮!而且什么叫像搭窝用的茅草树杈,这就是我们掌柜的亲自飞上树好的!为此我们掌柜的脸上还让家雀儿给抓了好几道呢!然后那客官把菜一扣就拂袖而去。”俩小二非常积极的说道。 无偿两只眼睛慢慢眯成了一条缝,恨不能把这俩个直接踹出去。“那就对了,肯定是那些个笨家雀儿不知道从哪叼的带根的草……”猛的一定睛,发现绿油油的小草地已经长成了郁郁葱葱的大森林,而且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藤蔓般的疯狂生长,伸展到店里的每一个角落,无偿自问是见过大世面的,却也没见过如此大的世面!眼看着已经有人胳膊粗的藤条飞速把两个吓傻了的小二卷了起来,俩人连喊叫都没来得及就消失在了一片旺盛的绿色里,无偿当机立断,啥都不要了,跑!不,飞!他直接从窗户扑了出去,撞的晕头转向,没来得及分清东南西北呢就使劲扑腾着俩翅膀,丝毫不敢放松,狂风在耳畔呼啸而过,感觉后面的怪物还在不停的追啊追啊的,于是只有头也不回的玩命的跑…… 几次翅膀累的不行了感觉要掉下去了的时候,无偿都不断的诅咒着那怪物,愤恨着自从开了这店铺,是躲过了搜查的躲过了收税的,躲过了砸场子的躲过了劫富济贫的……怎么就连几根小草都没躲过呢!人间自有公道,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也许你的房间里就有一株小草…… 一队皇家军队,浩浩荡荡的穿梭在小树林里。皇帝在众人的保护下,心惊胆战的缩在轿子里,发抖的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呜呜,皇上咋就不要我了……”贵妃伏在香兰身上,那哭声哪还有往日一丝娇柔,简直嘹亮的是惊天地泣鬼神。香兰背着有两头身怀六甲的母猪那么重的贵妃,一言不发的板这个脸费力的往前移动着。胡太医一撇嘴,幸灾乐祸的说道:“大难临头了谁还顾得了谁,别说放弃你一个妃子,就连这天底下唯一能给他医痔疮的在下他都不管了,你还有什么委屈的!再说你看你现在胖的那样!让你那么能吃!” “呜呜……”贵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不时的往胡太医身上蹭。胡太医厌恶的直往旁边躲,又不敢走远了怕给叛军抓了,要说金针就三根,暗算暗算谁还行,真要是战场上以一对多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所以还得跟着实力派的香兰比较保险。香兰则暗自郁闷着,万一就这么死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从没未自己活过,连死也不是为自己死的,人生啊! 前方还不知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这一路逃亡,究竟什么时候是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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