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真的已经脱离她的生命好久好久了。 她笑着摇摇头，拿起旁边那个小姑娘落下的杂志，封面上那俊美无匹的男人，他今年，也三十一岁了，比从前更显沉稳优雅，让人心叹。 思绪飘飘渺渺，想起了不少过去的事。四年前，霍七把她送回云家那天，云熙彦轻轻抱着她，问，你心里要的到底是谁。 她答不出来。 他一直知道她爱着莫尊，他甚至不敢相信她还会回来。 然而事实上，倘若莫尊没有赶她走，她还会不会回到云熙彦身边呢？其实她自己也无法说清。 于是她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允安市，离开他们，这是最好的选择。 时至今日，她再不是从前那个软弱无能的云昭昭了，她可以不依附任何人而独立地更好地生活，可以没有爱情，只为自己而活。 五点一到，准时下班，施乔虚弱地靠在她身上，可怜兮兮地说着今天如何如何劳累，他们部门那帮缺心眼的如何如何给他添乱，最重要的是，害他没能抓住机会跟云熙彦好好相处片刻。 “那可是天云集团绝对的决策人啊，随便往那儿一站，那帅得，我口水都流了二两……” 昭昭听着他如数家珍地说着云熙彦的各种趣事，各种绯闻，她静静听着，嘴角勾着微笑，心想，这几年他过得挺不错的。 施乔见她没啥反应，恨铁不成钢，“傻样，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呀。咱们别顾忌着云熙彦这种天之骄子太高不可攀，反正他现在没结婚，一切皆有可能，我要是个女儿身，肯定要去搏一搏的！知道吗傻样！” 昭昭扑哧一声笑了，捏着他尖尖的下巴，挑眉说：“你要是个女儿身，那还得了？有多少男人要死在你妩媚入骨的风骚之下？” 施乔俊脸一红，“讨厌，谁稀罕那些臭男人？我最爱的可是你！” “是是是，我也爱你！” 正在这时，电梯门叮的一下打开，云熙彦站在里边，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含情脉脉。 他瞥了眼便冷淡地转开了目光，然而下一秒，又猛地回过神，盯住那浅笑的短发姑娘——云昭昭？！！ 他不敢相信。 身后，金庭安倒吸一口气，从喉咙里发出了诧异的声响。 “呀！云总！”施乔一拍手，扭着屁股走进电梯。 昭昭愣了下，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坦然地点头示意，也跟着走了进去。 他的随行助手不少，电梯里有些拥挤，而施乔夹在他们二人之间，丝毫没有察觉到微妙的气氛。 “真是好巧呢！之前没机会跟您打招呼，没想到还是有缘见着了！”酥媚的嗓音让昭昭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心中哀叹，小乔这厮，简直妖孽。 云熙彦眉宇紧蹙，抄在裤袋里的手不耐烦地伸出来推了推眼镜，施乔见他不说话，尴尬地哈哈一笑，别过头，“哦对了，我们家昭昭也姓云呢，真是好巧！来，昭昭，跟云总打个招呼。” “……”昭昭忍住笑，还没开口，就见金庭安把乔美人拉到后边去了。 “呀，金助理，你抓人家的手做什么？！”施乔娇嗔。 云熙彦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沉沉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昭昭舔了舔唇，并不看他，“前两天。” “……”他喉结微动，“头发……头发怎么剪了？” 闻言，她笑着扫了扫那头俏皮的短发，“好几年前就剪了，这样比较方便。” 明媚的笑意让他心中泛出微微酸涩，手在口袋里捏成拳头，发着颤，连同呼吸也难受起来。 这个女人，现在真是长大了，数年未见，竟然可以在他面前云淡风轻地说笑，好像过去一切都随着那头长发一样被她斩断了。 怎么做到的？她是怎么做到如此泰然自若的？ “你们认识？”施乔愣怔地问。 昭昭思索片刻，笑道：“我……算是他们家的养女吧，忘告诉你了。” 云熙彦脸色僵硬，正在这时，十六楼到了，电梯门打开，他见她要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一起吃顿饭。” 昭昭愣住，他的手很烫，而且在发抖。 “改天吧。”她对他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爪子，“今晚已经跟同事约好了。”说着习惯性地牵住施乔，朝员工餐厅走去。 “云总……”金庭安惊魂未定地瞅着自家老大，“云小姐她……” 云熙彦摘下眼镜，按住眉心轻柔，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蓦地一笑，俊逸迷人。 “我真是老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眼角浅浅的纹络，摇头笑说：“昭昭却还是少年的模样。她真好看。” 金庭安心中莫名酸楚，四年，云昭昭终于回来了，人生有多少个四年可以虚度等待？他实在不忍再看着云熙彦孤独下去，只盼望那个女人能发发善心，不要再折磨他了。 …… 一斤切好的小排骨，焯水后煮半个小时左右，捞出，加入调料酒、一勺生抽、半勺老抽、两勺香醋，腌二十分钟……炸至金黄，加入腌排骨的水、三大勺白糖、肉汤、盐，用小火闷十分钟，大火收汁…… 昭昭头一回做糖醋排骨，有些手忙脚乱，施乔躺在沙发上看杂志，不停唠叨她：“好了没呀，人家都快饿晕了！” “马上！”她唤他，“姜丝牛肉已经好了，你先把它端出去，顺便盛饭。” “不要……”施乔撒娇，“厨房油烟好大的……刚才在菜市场，卖鱼那大妈溅了我一身水，臭死了，我先去洗个澡，啊。” 说着就直奔她家浴室，洗得香喷喷地出来，正好就听见有人敲门。 “谁呀，真会挑时间！” 他腰间裹着条浴巾，不耐烦地扭着小腰走到玄关，嘴里还在唠唠叨叨地念着，门一开，他愣住，然后惊慌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尖叫起来，“啊，啊！云总！怎么是你……啊！你快闭上眼睛、别这样看着人家！快转过头去啊！” 站在门外的男人脸黑了一片，厨房里，昭昭闻声跑出来，看见小乔抱住自己赤裸的胳膊，夹紧双膝，一副娇羞的内八字，尖叫不迭。 “人家、人家……”焦急地喘了一会儿，见昭昭出来了，便赶紧跑到她身后，“我先回屋穿衣服……” “嗯。”昭昭好笑地看着他绯红的俏脸，摇摇头，望向门口的男人，“你怎么来了？” 没等他开口，她又说：“先进来坐吧，我正在炒菜，待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说着急忙跑回了厨房，云熙彦毫不见外地进门换鞋，随意打量了下这房子，然后拉开凳子坐到饭桌前，脸色不是很好。 他可没有想到，开门的会是一个半裸的男人，尽管是个娘炮，但这画面仍让他不是滋味。 小乔自然没有这个觉悟，穿好衣服出来，脸还红着，笑嘻嘻地给他倒了杯水：“家里没有咖啡，您喝杯水吧。” 云熙彦见他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更是不爽，面无表情地问：“你们住在一起？” 小乔笑：“差不多吧，我住隔壁，常常过来串门，呵呵呵。” 云熙彦抿了一口水，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摩擦着杯沿，抬眸看着对方，漫不经心道：“你是gay？” “……”小乔张张嘴，被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得心慌意乱，咬唇道：“云总什么意思？你……你莫不是看不起同性恋……” “当然不，”云熙彦放心地笑了：“同性恋很好，非常好！” “哈？”小乔愣愣地望着他，耳根子火烫，正欲开口，却又被他截断：“我不喜欢男人，你不要想太多。” “……”小乔一口气堵在喉咙，急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喜欢……不喜欢还问这么多干嘛！调戏人吗？！混蛋！ 这时昭昭端着菜出来，见他又青又白的脸色，好笑道：“怎么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好了，去端饭吧。” “哼，”小乔撅起红红的小嘴，“人家不想吃了！” “为什么？” 云熙彦幽幽地，喝了口水，“他刚才说，自己毕竟是外人，不想打扰我们。” “你……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个大禽兽！ 昭昭笑着拍拍他的肩，“别耍脾气了，啊。” “哼！”小乔气得站起身，“我还是先回去吧，你们兄妹俩慢慢团聚，我不打扰了！” 昭昭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望向云熙彦，“小乔是我很好的朋友，你不要欺负他。” 收起嘴角得逞的笑意，男人正色道：“你去哪儿认识这么……这么有趣的朋友？我哪里敢欺负他？” 盛好饭，手机突然响了，昭昭接起来，笑意连连，“喂，托娅……你跟呼其图要结婚了？！天呐……记得去年去呼伦贝尔看你，你还正跟他吵架呢……我当然会来，你结婚，我怎么可能不来祝福呢……” 云熙彦坐在对面静静听她和朋友聊天，那么神采奕奕，眉目清朗，那么陌生。 这些年她去过什么地方，经历过什么事情，遇见过什么人，他通通不知，唯有从只字片语间琢磨出来，哦，那是她在蒙古的朋友，从前教过她骑马，她们还一起参加过当地的马术比赛…… “记住了，中秋节那天我一定准时到……”挂了电话，笑意难掩，昭昭只觉得心头暖暖地熨着，那些微小的幸福和快乐，细细体会，也是一番滋味。 抬眸，见云熙彦夹了牛肉丝送入口中，笑问他：“怎么样？还可以么？” 他看着她带笑的眼，“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这个啊，早会了，”她说：“外面的东西总是不大营养，只要有时间，有条件，还是自己弄比较好。” 他只能点头，转开话题，说：“薛管家知道你回来了，这两天一直在唠叨，让你回家看看。”他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她现在已经当奶奶了，你不知道吧。” “真的？！”昭昭眸子锃亮，“真是有福气。” “还有，杨叔，一直很挂念你。” 昭昭心弦微动，叹一口气，“杨叔从小就对我很好。” 云熙彦喉结微动，“我跟他们一样，很想你。” “……”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云熙彦见她低头吃饭，无甚表情，心头微微叹息，只能继续若无其事地说，“当初你走后不久，宋雨致来找过你……她现在慢慢接手私魅，行事作风比她姐姐还要厉害。” 昭昭思绪飘渺，讷讷的，“她肯定气死了……” 云熙彦道：“听说她跟……跟一个叫阿胥的男人在一起了，过得不错。” 昭昭睁了睁眼，随后咧嘴笑开——这是怎么样的奸情？她改天一定要好好问问雨致！ 两人吃过饭，天色已黑，昭昭让他在客厅看电视，自己收拾好厨房，便出来招呼他，“要喝茶吗？”她找出一个罐子，“我记得你喜欢喝清淡些的，但我这里只有红茶，而且也没有茶具……” 云熙彦心中微涩，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昭昭……”他说：“你不要把我当成客人一样招待。故意的吗？让我难过？” 她倒是愣住了，“我……”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故意的。 见他那副严肃的样子，倒让人好笑，“我不这样，难道把你晾在旁边，不给你吃，不给你喝？” 云熙彦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企图抽出自己的手，没能成功，只好起身坐在茶几边上，同他对视，“你到底想怎么样？” 谁知他扣住边沿，连人带桌地把她拉近，“几年没见了，让我好好看看。” 她笑着往后仰，“有什么好看的？” 云熙彦扶着她的腰，极自然地把脸埋到她的颈窝，喃喃低语，“你就是好看。” 昭昭哭笑不得，这男人……在撒娇吗？ “好了，别闹了。”她推开他，却措不及防地，看到那如墨般的鬓角张扬着几丝白发，心头蓦地一凉，丝丝缕缕疼起来。“哥……” 话音落下，他便靠近，在她脸颊吻了一下。 心跳剧烈，她陡然僵住了。 云熙彦低头笑起来，大掌捏着她的手，捏啊捏，“我还是先走了吧，再待下去……”他起身，摸摸她的脸，“改天来看你。” 昭昭浑浑噩噩地送他到门口，他换了鞋，瞅了她一会儿，又忍不住在她额头亲了一口，然后犹豫着，沉声说：“莫尊可能还在楼下……你要见他么？” 听到这个名字，她沉默片刻，随即自嘲般摇了摇头。 当初他说的永不再见，真真让她痛彻心扉，时至今日，她自然也会遵守那句话，不再见他。